五皇子龙兆谦以欺君之罪被打入天牢,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在京城这潭深不见底的浑水中,掀起了滔天巨浪,随之而来的却是死一般的沉寂。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皇子失德,而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整个大乾皇室的脸上。皇帝龙泰在自己的六十万寿节上,被最看好的亲生儿子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戏耍了一通,这桩丑闻让他的威严与颜面,在那一夜之间荡然无存。
怒火过后,是更深的疲惫与孤寂。
龙椅之上,龙泰皇帝靠着冰冷的椅背,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太子被废,三皇子残废,如今唯一还算成器的五皇子也成了阶下囚。他环顾偌大的皇宫,竟找不出一个能让他安心托付江山的儿子。
这种后继无人的恐慌,比任何欺骗都让他心力交瘁。
于是,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之下。官员们上朝都战战兢兢,说话前要字字斟酌,生怕哪句话说错,就触了皇帝的霉头,成为他发泄怒火的替罪羊。
而在这片人人自危的氛围中,一股新的暗流,开始在朝堂的角落里悄然涌动。
以国公府为首的一批致仕或半隐的老臣,开始在各种私下场合,有意无意地散播一种论调:皇子接连出事,此乃上天警示,非人力可挽。朝局动荡,人心不安,陛下乃天命之君,此刻最应行的不是追责,而是仁政,安抚天下,以消戾气,求得国泰民安。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又恰好搔到了龙泰皇帝内心最深处的痒处。
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台阶。一个能让他体面地从这场皇室丑闻中抽身,又能重新彰显他作为君王皇恩浩荡的台阶。
万寿节风波后的第三日,早朝。
太和殿内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百官垂首,连呼吸都刻意放轻,唯恐惊扰了龙椅上那头打盹的猛虎。
龙泰皇帝靠在龙椅上,双目微阖,神情萎靡,对阶下呈上的奏折一概不理,整个朝堂陷入了诡异的停摆。
就在这时,一个谁也想不到的身影,摇摇晃晃地从武将队列的末尾,那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国公府世子,蓝慕云。
他今日难得地没有穿那身花里胡哨的亮色绸缎,而是换上了一身松松垮垮、一看就是临时找出来的官服,只是那双招牌的桃花眼里依旧带着几分宿醉未醒的迷离,走起路来脚下发飘,仿佛随时会一头栽倒在金砖之上。
“臣……嗝……臣蓝慕云,有事启奏。”
一个响亮的酒嗝,伴随着他含糊不清的嗓音,在大殿中突兀地响起。
他这一开口,就像在平静的湖面扔下了一颗炸弹,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无数道或惊愕,或鄙夷,或看好戏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就连龙椅上的龙泰皇帝也缓缓睁开了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球转向他,眉头紧锁,不耐烦地喝问道:“蓝慕云?你一个只知吃喝嫖赌的纨绔子,能有什么正事?滚回你的位置去!再敢在朝堂之上胡言乱语,朕就革了你的虚职!”
若是放在平时,被皇帝这么当众一骂,蓝慕云早就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了。
可今天,他却像是没听见皇帝的怒喝一般,煞有介事地挺了挺胸,清了清那被酒色掏空的嗓子,声音竟也洪亮了几分。
“陛下!臣……臣是来为陛下分忧的!”
“噗嗤——”
有几个年轻的言官实在是没忍住,当场笑了出来,但在皇帝杀人般的目光扫过来时,又立刻死死地捂住嘴,憋得满脸通红。
“你?为朕分忧?”龙泰皇帝被他这副不知死活的模样气得都笑了,“你不在家败光你爹的家产,跑来朝堂上给朕添堵,就是为朕分忧了?”
“陛下此言差矣!”
蓝慕云竟敢当众反驳,他猛地一挺腰杆,那双浑浊的醉眼之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清明与亢奋,仿佛一个终于等到表现机会的学渣。
“如今朝局不稳,人心惶惶。正所谓,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臣虽然官职低微,人也糊涂,但忠君爱国之心,苍天可鉴!臣以为,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彰显我皇天恩,行霹雳手段,方显菩萨心肠!”
他这话一出,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群臣面面相觑,一个个都露出了活见鬼的表情。
这话虽然说得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可仔细一品,好像……又有那么点道理?尤其是从蓝慕云这个公认的草包嘴里说出来,更显得有种别样的震撼。
蓝慕云完全没理会众人的反应,他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越说越来劲,唾沫横飞。
“五殿下的事,是家事,也是国事!但归根结底,是让陛下您伤心了!臣看着心疼啊!所以臣昨夜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终于想出了一个绝世妙计!”
他顿了顿,卖足了关子,然后用一种自以为石破天惊的语气,大声宣布:
“臣斗胆建议,为贺陛下万寿,为驱散朝堂阴霾,不若……大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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