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开椅子坐下,把书包和脱下的羽绒服随意往脚边一丢,然后整个人就像没骨头似的往桌上一趴,只留给讲台一个蓬松的、带着静电毛边的后脑勺。
教室里静得可怕,落针可闻。
几十道目光在王建国那张红白交替、精彩纷呈的脸和后排那个趴着的背影之间来回逡巡。
王建国瞪着教案上那杯“贡品”豆浆,袅袅热气在冰冷的空气里格外明显,熏得他眼镜片都起了雾。
他张了张嘴,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似乎想再吼点什么,可那股憋足了劲儿要喷发的怒火,被这杯不按常理出牌的豆浆硬生生噎了回去,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带着点无可奈何的鼻息。
他最终只是用力地、泄愤似的抓起了那杯豆浆,杯壁烫得他指尖一缩,又愤愤地放下,抓起教案,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带着一身无处发泄的憋屈走出了教室。
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关上,余音在寂静的教室里回荡。
“王阎王今日份血压,由凌神牌豆浆持续赞助中!”
“凌神:用一杯豆浆,换世界和平。”
“豆浆刺客!物理沉默术!”
角落里的周雅婷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撇了撇嘴,精心修剪过的眉毛拧着,眼神里满是不屑。她低下头,指尖拨弄着自己新做的水晶甲,小声嘀咕:“嘁,装模作样,不就会做几道题么……得意什么。”
她同桌立刻凑过去,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讨好:“就是就是,雅婷你可是过了钢琴十级的,那才叫真本事!她?估计连五线谱都认不全吧?”
周雅婷嘴角这才勾起一点弧度,下巴微微扬了扬,没说话,眼神却轻飘飘地扫过最后一排那个趴着的身影,像扫过一粒碍眼的灰尘。
窗外,高大樟树的深绿色叶片在寒风中轻轻摇摆。
冰冷的玻璃窗上,蒙着一层模糊的水汽。窗台下的暖气片发出轻微的嗡鸣,努力对抗着室外的湿寒。
中午放学铃一响,食堂瞬间变成了没有硝烟的战场。
人潮汹涌,饭菜的混合香气和嘈杂的人声、餐盘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声浪热流,驱散着从外面带进来的寒意。
“这边这边!松子占到位子了!” 季逸卿那极具穿透力的京腔在嘈杂中异常醒目。
他端着堆成小山似的餐盘(主要是肉),灵活地穿过人群,朝着靠窗的一个四人座挤去。
楚悦紧跟在他身后,手里也端着两个餐盘,上面是热气腾腾的米饭和蔬菜。
靠窗的位置上,林予松已经安静地坐在那里,面前摆着四份餐具。
他脱了羽绒服,只穿着校服,墨色长发依旧束在脑后。
他微微侧身,用身体护着旁边的两个空位,阻挡着汹涌的人流。
看到季逸卿和楚悦过来,他默默地将自己放在旁边空位上的书包拿开,腾出位置。
“谢了松子!关键时候还得是你!” 季逸卿把餐盘哐当一声放下,一屁股坐在林予松对面,“哎哟喂,挤死我了!这食堂,比春运火车站还热闹!”
楚悦把餐盘放到凌晨和林予松中间的空位上,一边坐下一边麻利地分着筷子勺子,笑着吐槽季逸卿:“谁让你非要抢那最后一份糖醋排骨?跟饿虎扑食似的,差点把前面同学的汤给撞翻了!”
她脱了外套,里面是件暖黄色的毛衣,衬得她笑容格外明亮。
她刚坐下,就注意到林予松微微蹙了下眉,似乎被食堂过于浓烈的油烟混合气味熏得有点不适。
“民以食为天!懂不懂?特别是你和小晨子这种靠脑子吃饭的,得补!” 季逸卿理直气壮,夹起一块油亮的排骨就放进旁边凌晨的餐盘里。
凌晨刚端着汤走过来坐下,看着盘子里多出来的排骨,眼皮都没抬:“谢了,哥。不过下次别用你的筷子给我夹,有口水。”
她拿起勺子,慢条斯理地开始喝汤,被食堂暖气熏得微红的脸颊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底有细微的笑意。
季逸卿被噎了一下,瞪眼:“嘿!你这小白眼狼!嫌我口水?小时候你抢我棒棒糖啃的时候怎么不嫌?”
“那是你智商税交得不够,活该。” 凌晨淡定回击。
“噗!” 楚悦刚喝的一口汤差点喷出来,赶紧抽纸巾擦嘴,笑得肩膀直抖,“凌晨!你这嘴……杀人诛心啊!”
笑过之后,她很自然地伸手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一个小铁盒,打开,里面是几颗圆溜溜的白色薄荷糖。
她拈起一颗,很自然地递到旁边林予松面前:“喏,松子,提提神,压压味儿?”
林予松愣了一下,抬眼看她。
楚悦的笑容明亮又自然,仿佛这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动作。
他沉默地伸出手,指尖轻轻碰到那颗微凉的糖,接了过来,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剥开糖纸,将清凉的薄荷糖含入口中。
那股萦绕在鼻尖的油腻气味似乎瞬间被清新的凉意驱散了不少,紧蹙的眉头也悄然舒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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