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凌晨才微微动了动,从宋清安令人安心的怀抱里稍稍退开一点距离,但手还无意识地攥着对方大衣的衣角,仿佛怕她消失。
她低垂着眼睫,看着地面斑驳的光影,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状似不经意地,轻声问了一句,像是一片羽毛落下,却承载了八年的重量:
“那天……我塞到你门缝里的……那张黄色的便签……你……后来看到了吗?”
她问得含糊,甚至没有提便签的内容。但宋清安瞬间就明白了。
她指的是那张写着“宋清安,我们到此为止”,字迹潦草绝望,如同最后通牒般的纸条。
宋清安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有涌出的趋势。
她看着凌晨低垂的、显得异常脆弱的侧脸,清晰地感受到了这句话背后,隐藏了八年的、未被言明的委屈和质问——
你看到了吗?
你看到了为什么不来追我?
你为什么……就那样放我走了?
“看到了。”宋清安的声音沙哑而肯定,她伸出手,轻轻握住凌晨微凉的手指,试图传递一些温暖和力量,“我看到了……就在你离开后不久……我起来喝水的时候……看到的……”
她感受到凌晨的手指在她掌心里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我当时……”宋清安回忆起那一刻的恐慌和绝望,声音带着痛苦的颤音,“我吓坏了……我看着那几个字……像疯了一样……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你就这样走了……不能让你带着那样的念头离开……我必须追上你!我必须跟你解释!求你……别不要我……”
凌晨猛地抬起头,盈满泪水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她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她一直以为……宋清安是默认了那句“到此为止”。
“你……你去追了?”凌晨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去了……”宋清安的泪水再次滑落,这一次,带着深深的无力和后怕,“我连鞋都没穿……拿着车钥匙就冲出去了……雨那么大……我开着车……拼命想往机场的方向赶……我想着你可能坐飞机回京城……我想在安检口拦住你……哪怕……哪怕只看你一眼……跟你说一句话……”
她的叙述开始变得艰难,那段被恐惧和意外截断的追逐,是她八年来另一个不敢触碰的噩梦。
“可是……就在一个路口……”宋清安的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下去,她闭了闭眼,仿佛还能看到那惊悚的一幕,“一辆大货车……雨天路滑……失控了……撞上了旁边等红灯的车……就在我前面……很近……”
凌晨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一滞!
她猛地想起离开临川那天,在车上听到后方传来的、那声沉闷的巨响,以及透过雨幕看到的、模糊混乱的红黄闪光……当时心头那阵莫名的、尖锐的刺痛……
“现场很惨烈……有辆车被撞得变形了……司机卡在里面……”宋清安的声音带着医生职业性的冷静叙述,却掩不住底层的颤抖,“我是医生……我没办法……我做不到视而不见……我只能停车……下去救人……”
她看着凌晨瞬间苍白的脸,心痛地解释,带着无尽的懊悔和无奈:“我帮忙处理伤员……等救护车来……和急救医生交接……等我……等我终于能脱身的时候……”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巨大的无力感:“已经过去太久了……机场……我甚至不知道你去的是哪个机场……路上也因为车祸堵死了……我……”
她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只是用力握着凌晨的手,泪水汹涌而出:“对不起……凌晨……对不起……我不是不想追……我不是故意放你走……我是……我是没能追上……我被困在那里了……等我挣脱出来……你已经……已经飞走了……”
这个消息,像一块巨大的陨石,轰然砸入凌晨的心湖,掀起了滔天巨浪!
原来……她追了。
她不是不要她。
她是被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被她的职业本能和责任,被那该死的命运……拦住了!
八年来,她内心深处那个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秘的角落——那个因为宋清安“未曾追来”而滋生的、最深重的委屈和自我怀疑(“看吧,她果然不在乎你”),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彻底抚平了!
原来,在她决绝离开的背后,宋清安曾那样疯狂而不顾一切地追逐过。
原来,她们之间,并非只有她一人的孤勇和痛苦。
那股一直支撑着她的、混合着委屈和骄傲的硬气,仿佛瞬间被抽走了。
她腿一软,身体晃了晃,几乎有些站立不稳。
宋清安连忙扶住她,焦急地看着她瞬间失血的脸:“凌晨!你怎么了?别吓我!”
凌晨抬起头,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写满了担忧和愧疚的脸,看着她眼中清晰映出的、自己此刻狼狈脆弱的倒影。
八年前那个雨夜所有的恐惧、担忧、被拒绝的伤心、告白被碾碎的羞耻、以及以为被彻底放弃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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