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逸卿在楚悦面前站定,距离近得楚悦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像是刚洗过的衣物清香,混合着一丝秋夜的凉意。
他个子很高,楚悦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表情。他低头看着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耳根在灯光的映照下,泛着明显的红晕。
“楚悦!” 他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比平时低沉沙哑了些,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点过于响亮,“我……我昨天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他语速很快,像是怕一停顿就会失去勇气,但每个字都咬得很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我知道我以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脑子跟被门夹过一样,忘了那么重要的事,让你……让你一个人等了那么久,还淋了雨!对不起!真的……一千一万个对不起!”
他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眼神里的懊悔和决心交织在一起,像燃烧的火焰。
“我……我不想再只做什么狗屁老同学了!我……我喜欢你!可能八年前就喜欢了,只是我蠢我笨我眼瞎我没察觉到!但是现在我知道了,清清楚楚地知道了!我就必须告诉你!”
他又向前逼近了半步,几乎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交错,那双总是显得没心没肺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楚悦一个人的倒影,充满了笨拙却又无比炽热的真诚:
“楚悦,我要追你!你可以觉得我烦,可以拒绝我,可以考验我!但是……但是我不会再像八年前那样当个逃兵了!我不会再错过你了!”
这一连串毫无预警、火力全开、情感浓度超标的直球告白,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楚悦耳边轰然炸响。
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只觉得脸颊“轰”的一下烧了起来,热度迅速蔓延到耳根和脖颈。她能感受到周围偶尔走过的加班族投来的好奇目光,以及身旁男同事那尴尬得恨不得原地消失、又忍不住偷偷打量季逸卿的复杂眼神。
然而,在一片混乱和羞窘之中,她的心脏,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然后不受控制地、剧烈地、失序地狂跳起来。
咚咚咚,一声声,清晰地敲打着她的耳膜,几乎要盖过周遭所有的声音。
说不触动,那是假的。
季逸卿的这番话,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没有精心的铺垫,甚至显得有些语无伦次,急躁冒进。
可正是这种毫无技巧、全凭一腔孤勇的对白,这种将他所有的懊悔、觉醒和喜欢都赤裸裸摊开在她面前的笨拙,像最原始的力量,直接撞进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他那双总是带着阳光和傻气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真诚、深切的愧疚和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孤注一掷的喜欢。
这和她记忆里那个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在医院走廊里笨拙安慰她、总是笑得没心没肺的少年形象慢慢重叠,却又多了几分属于成熟男人的、认定了就绝不回头的担当和……傻得可爱的勇气。
隔阂,当然还在。八年前那个冰冷的雨夜,那份从期待到失望再到心灰意冷的漫长等待,那种被重要之人轻易遗忘的刺痛感,并非几句汹涌的道歉就能轻易抚平。
差距,也依然清晰地横亘在那里。他是光芒万丈、生活在聚光灯下的顶级音乐人,她是脚踏实地、在图纸与模型间构筑梦想的建筑设计师,他们的世界,仿佛隔着看不见的鸿沟。
害怕,更是真实的。害怕再次交付真心,害怕这只是一时兴起的冲动,害怕绚烂的烟火过后,留下的是更深的失落和不再同一个世界的现实。
可是……看着眼前这个因为紧张而手心微微汗湿、耳根通红、却依旧固执地、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仿佛在等待最终审判的男人,楚悦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层用时间和理智辛苦构筑起来的、坚硬的外壳,终究是被他这毫无章法、却猛烈无比的攻势,敲开了一道细微的、不容忽视的裂缝。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偏过头,避开了他过于灼热、几乎要烫伤人的目光,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试图平复狂乱的心跳。
然后,她转向旁边那位已经快要石化的男同事,努力让自己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尽管声线里还是带上了一丝几不可查的微颤:
“王工,不好意思,你先走吧,我……这边有点事情要处理。”
男同事如蒙大赦,赶紧点了点头,抱着文件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这个弥漫着诡异又强烈情感磁场的是非之地。
路灯下,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楚悦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季逸卿,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里面交织着动容、无奈、一丝久违的酸涩,还有更多连她自己都无法厘清的情绪。
她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好几秒钟,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融在秋夜的凉风里,语气听不出是责怪还是别的什么:
“季逸卿……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不管不顾,横冲直撞,轻易就搅乱一池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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