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世道艰难,才更要有人悬壶济世。”林蕴芝坚持道,“你常叹好医者少,乡民生病无处求医。若咱们能培养一批弟子,岂不是大功德?再者,”她稍顿一下,“医馆近来入不敷出,若能多售药材成药,也能贴补开销。”
傅鉴飞沉吟片刻:“话虽在理,但教授学徒耗时耗力,我一人恐怕...”
“不必你一人承担。”林蕴芝早已想好,“你可主讲理论并示范诊疗,让泽生辅助教学基础内容。还可以请教堂的医生来上课。我虽医术不精,但可负责管理事务。首批只收五六人,试试看。”
傅鉴飞终于点头:“既然如此,便试试吧。”
林蕴芝心中暗喜,却不动声色。她这个计划,明为扩展医馆业务,实则还有一层深意——为丈夫寻一个品性端正、细心体贴的助手,既能帮忙打理医馆,又能照料他的生活,免得他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惦记。
当然,这人选必须由她亲自挑选、牢牢掌控。
次日清晨,林蕴芝便着手筹备。她先是让泽生抄写招生告示,贴在城门口和集市布告栏上。告示明确要求:年龄十六至二十五,略通文墨,品性端正,有济世之心者优先。
不出三日,报名者已有十余人。林蕴芝一一面试,剔除那些明显是来凑热闹或别有用心的。
最后选出六人,五男一女。也有意为了将来开诊考虑,分别在不同乡镇。那女孩名叫周怀音,武溪乡人,年方十八,父亲是乡里的小学教员,前年战乱逃亡时受伤致残,脚断了,没钱及时治疗,家境也因此困顿不堪,妻子忍受不了抛下父女改嫁他乡。周怀音说想学医一是为谋生,二是为照顾父亲。
林蕴芝特意多问了几句,发现这姑娘不仅识文断字,还略懂药理,言谈间透着一股韧劲,又不失女儿家的细腻。
“就是她了。”林蕴芝心下暗道。
立秋时节,傅氏中医短训班正式开课。学堂设在医馆后院的偏厅,六张桌椅整齐排列,墙上挂着人体经络图和各类草药图鉴。
傅鉴飞原本对教学并无太大热情,但一讲起医道,立即神采飞扬。从《黄帝内经》到《伤寒杂病论》,他引经据典,又结合自己行医二十余年的实例,讲得深入浅出。
林蕴芝在一旁默默观察,发现周怀音听讲最为专注,笔记做得一丝不苟。休息时,其他学徒出去透气,唯独她留下帮忙整理药材。
“先生讲课真是精妙,”周怀音对泽生说,“我从前随父亲读过些医书,却从未听得如此透彻。”
泽生笑道:“师傅的医术在闽西是数一数二的。你跟紧学习,定能成才。”
林蕴芝暗自点头,心道这姑娘果然有心。
这天的午后是实践课,傅鉴飞让学徒们轮流诊脉。恰巧有个咳嗽病人前来求诊,傅鉴飞便让大家一一诊脉,然后各自写下诊断和方剂。
五个男学徒有的说是风寒,有的说是风热,方子也开得五花八门。轮到周怀音,她诊脉后犹豫片刻,轻声道:“先生,我觉得这不是普通咳嗽。”
傅鉴飞挑眉:“哦?何以见得?”
“脉象浮紧似风寒,但重按却觉滑数。病人咳声重浊,痰黄粘难出,舌苔黄腻,似是外感风寒,内蕴湿热,非普通解表剂可治。”
傅鉴飞眼中闪过惊喜:“说得对!该用何方?”
“宜用麻杏石甘汤加黄芩、瓜蒌仁。”
“好!好!”傅鉴飞连连点头,“正是此方!”
林蕴芝在帘后听着,心下既喜又忧。喜的是这姑娘果然有天分,忧的是她如此聪慧,会不会...
不出所料,傅鉴飞对周怀音越发看重,常额外指点她。周怀音也勤奋好学,不仅课上用心,课后还常留下来帮忙捣药、分药,直至日落方归。
林蕴芝不动声色,一面鼓励周怀音好好学习,一面细心观察丈夫与这女学生的互动。
傅鉴飞为人正派,从无越矩之言行的,但林蕴芝能看出,他对周怀音的欣赏与日俱增。
这日傍晚,学徒们都已回家,周怀音却还在药房整理药材。傅鉴飞路过见她独忙,便进去帮忙。
“师娘已先回内院了,”周怀音解释道,“我想把这些当归分完再走。”
傅鉴飞点头,与她一同分拣药材。闲谈中,周怀音说起父亲伤势近日又加重,夜间常痛不能眠。
“为何不早说?”傅鉴飞道,“明日我去看看。”
周怀音连连摆手:“不敢劳烦先生,我家住得远...”
“医者父母心,何谈劳烦。”
林蕴芝其实并未走远,就在门外暗处。听到此处,她轻咳一声,推门而入。
“我都听见了,”她微笑道,“怀音父亲有疾,理应去看看。这样,明日我与你一同去,正好我也许久未出城走动了。”
周怀音感激不尽。傅鉴飞也点头称是。
第二日,林蕴芝特意打扮得体而不失身份,与傅鉴飞一同前往周家。周家住在城外十里外的村庄,三间土坯茅草屋,矮小、暗洞洞的,门窗都没遮拦,家境确实清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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