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父卧病在床,右腿伤势严重,已经溃烂发脓。傅鉴飞仔细检查后,面色凝重。
“伤骨未得及时正位,如今腐肉生蛆,若再不救治,恐有性命之忧。”他直言不讳。
周怀音顿时泪如雨下。林蕴芝扶住她,柔声道:“莫急,先生必有办法。”
傅鉴飞当即施针止痛,又为周父刮骨去腐。手术持续一个多时辰,傅鉴飞全程凝神屏息,额上渗出细密汗珠。周怀音在一旁协助,手法出乎意料地稳健。
林蕴芝在一旁煎药,默默观察。她看见丈夫专注的神情,也看见周怀音看他时那混合着崇敬与感激的眼神。
手术完毕,傅鉴飞开了方子,又留下药膏嘱咐用法。
归途中,傅鉴飞罕见地多话,不断称赞周怀音的镇定和手法:“许多行医多年的郎中,见那场面都难免手软,她一个姑娘家却如此沉稳,实乃可造之材。”
林蕴芝微笑附和,心中却警铃大作。
此后,傅鉴飞每隔几日便去周家复诊,有时带泽生,有时独往。林蕴芝不便每次都跟着,只得暗中留意。
城内渐渐有了风言风语。有人说傅大夫收了个女弟子,格外关照;有人则羡慕周家攀上了高枝。
这日,林蕴芝去布庄扯布,恰好听见两个妇人在闲聊。
“...听说那周姑娘聪明伶俐,很得傅大夫欢心呢。”“傅太太也真是大度,竟容得下这样一个人在丈夫身边...”“年纪大了呗,到底不如小姑娘鲜嫩...”
林蕴芝心如刀绞,面上却强作镇定,选了布便回家。
是夜,她辗转难眠。周怀音确实是个好姑娘,勤奋、聪慧、孝顺,若是平常,她定会全力栽培。但如今这情势,再这样下去,恐怕真要酿出祸事。
她原想找个人帮忙打理医馆、照顾丈夫,却不想可能引狼入室。
思前想后,她心生一计。
数日后,林蕴芝找来周怀音,亲切地拉着她的手道:“好孩子,你父亲病情已稳定,但我看你每日奔波于城乡之间,实在辛苦。我与你先生商量过了,想请你正式来医馆做学徒,食宿全包,还可领些月钱贴补家用,你意下如何?”
周怀音惊喜交加,当即答应。
林蕴芝又道:“不过医馆内院都是男学徒,你一个姑娘家住着不便。这样吧,你便住在我家偏院的那间空房,那里清静,也方便你随时照顾父亲——他可以搬来与你同住,反正那院子空着也是空着。”
周怀音感激涕零,次日便与父亲搬进了傅家偏院。
林蕴芝这一招一石二鸟:既全了傅家仁德之名,又将周怀音置于自己眼皮底下,便于监控。偏院有单独出入口,与主宅相通又相对独立,不会引人闲话。
傅鉴飞对妻子的安排十分满意,更加专注于教学和诊疗。
一个多月的朝夕相处里,林蕴芝早将周怀音的心思摸了个透——那姑娘看傅鉴飞的眼神,哪里是普通师徒间的敬重?分明是藏着三分少女的倾慕,又掺着七分感恩的灼热。可要将这两心相悦的人撮合到一处,既要避人耳目不生事端,又得挑破这层窗户纸,当真是个两难的坎儿。更何况周怀音那性子,脸皮薄得能掐出水,要如何开口才不显得唐突?可念及傅鉴飞近来情绪愈发低落,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林蕴芝咬了咬牙,到底还是决定试一试。只是这事儿须得两厢情愿,绝不能强逼,更不能存半分欺瞒。说是交易也好,算计也罢,总得把话摊开了说——更要紧的是,得给两边都留条退路,往后方能体面收场。
入秋的晚风卷着药香漫进院子时,药铺里的学徒们早收了药筐,三三两两往巷口的栈房去了。林蕴芝立在游廊下,望着后窗透出的暖黄光晕,指节在廊柱上叩了叩,这才掀帘进了周怀音的房。那姑娘正伏在案上整理医案,听见动静抬头,见是师娘,忙起身接过外衣:师娘今儿怎的这般晚?
等那姑娘掀帘出来,她便引着她往后院石凳上坐,先说了半天闲话,自然又说到傅鉴飞的好处:你可知,上回西街王阿婆咳血,他熬了三夜才配出那副止血方?又叹了难处:可他如今这身子骨......前儿个给张乡绅诊脉,直咳得帕子都洇红了。末了才哽着嗓子道:我这当妻子的,心里急得跟油煎似的。
周怀音垂着眼听,手指绞着帕子:师娘这是......
我想给鉴飞纳个小妾。林蕴芝突然把话挑明,虽说如今是民国了,可大户人家三妻四妾的做派仍没断绝,就说隔壁布庄的陈老板,去年纳了房通房,太太虽不乐意,到底没闹得难看。
周怀音默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茶盏的边缘,青瓷的釉面被她掐出了几道细细的白痕。
“先生……”林蕴芝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他身边,总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她顿了顿,直视着周怀音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我想替他,寻一个合适的外室。你……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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