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林延年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他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猛地向后一倒,一个狼狈的翻滚,撞开了棚屋旁边一堆腐朽的柴垛,整个人摔进后面的茅草丛里。密集的弹雨几乎是擦着他的头皮呼啸着射来!
“砰!砰!砰!”
“哒哒哒……哒哒哒……”
驳壳枪和“花机关”的射击声如同爆豆般响起!子弹打在朽烂的门板、墙壁和旁边的岩石上,发出“噗噗”、“啪啪”的可怕声响!碎石和木屑四处飞溅!那间本就摇摇欲坠的棚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屋顶瞬间塌陷下去一大块!
“打中了没有?”
“妈的!好像滚到后面去了!”
“冲上去!抓活的!抓住他,其他人就都跑不了!”
狂乱的叫骂声、脚步声如同潮水般从山坡上、从洼地四周的密林里涌来!强光手电的光柱疯狂地扫射着林延年藏身的柴垛和茅草丛!
林延年蜷缩在冰冷、散发着腐烂气息的草丛深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几颗滚烫的子弹几乎是贴着他后背的军装掠过!恐惧攫住了他,但更强烈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愤怒和恨意——那个老人!那个垂死的老人!他竟然是陷阱的诱饵!保安团竟然歹毒至此!
生死一线!林延年猛地从腰后拔出那把仅剩几发子弹的驳壳枪,根本来不及瞄准,朝着最近的一道扫射过来的手电光柱方向,抬手就是砰砰两枪!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那道光柱剧烈摇晃着倒了下去!
这短暂的反击为他争取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趁着保安团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还击惊得微微一滞的瞬间,林延年猛地从草丛里弹起,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豹子,不顾一切地朝着洼地侧面那道最为陡峭、布满嶙峋怪石的山崖扑去!那是他视线里唯一可能脱身的、九死一生的方向!
“跑啦!在那里!”
“追!快追!他跑不了!”
“绕过去!抄他后路!”
“开枪!打断他的腿!”
子弹如同飞蝗般追着他的身影!噗噗噗地钻进身边的泥土、石块。林延年爆发出全身的力量,手脚并用,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攀上那片滑溜陡峭的石壁。冰冷的岩石棱角割破了他的手掌和膝盖,鲜血混着冷汗流下,但他完全感觉不到疼痛。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身后的叫骂声、枪声、手电光柱的晃动,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咬着他!
他钻进一道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的岩石裂缝,身后的子弹打在裂缝入口的岩石上,激起一串串火星!他不敢停留,拼命向内挤。裂缝深处一片漆黑,散发着浓重的水腥和苔藓味。他像一只慌不择路的困兽,在曲折狭窄的缝隙中跌跌撞撞地向前狂奔。身后的追兵被裂缝阻挡了片刻,叫骂声和枪声暂时被隔绝。
不知在黑暗中奔跑了多久,当林延年终于从裂缝的另一端钻出来时,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更加陌生的、布满巨大风蚀岩柱的乱石岗。天边已经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灰蒙蒙的光线勾勒出那些巨大岩石狰狞怪异的轮廓。
他背靠在一块冰冷的巨石后,剧烈地喘息着,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般拉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冷汗浸透了里衣,冰凉的贴在皮肤上。手心和膝盖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他侧耳倾听着。身后那狭窄裂缝的方向,追兵的叫喊和手电光似乎被甩开了一段距离。他暂时安全了?不!林延年立刻否定了这个侥幸的念头。保安团绝不会轻易放弃!他必须立刻绕路,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山洞!陷阱是针对他的,这更意味着——山洞的位置很可能已经暴露!那些伤病员……
这个念头如同冰锥,狠狠刺穿了他的心脏!他不敢再停留哪怕一秒,甚至顾不上处理流血的伤口,立刻辨认了一下大致方向,再次投入了茫茫的、危机四伏的黑暗山林之中,朝着那个藏着四百多垂危生命的山洞,亡命狂奔!恐惧不再是唯一的情绪,巨大的、几乎将他撕裂的负罪感和对山洞战友命运的担忧,像沉重的磨盘压在他的心上,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
天色在亡命的奔逃中,一点一点艰难地亮了起来。但那黎明吝啬得可怕,只是将原本浓稠的漆黑,稀释成一种更加阴郁、更加令人窒息的铅灰色。乌云依旧沉沉地压在头顶,仿佛随时会垮塌下来。一阵比之前更加凛冽、带着冰碴子质感的北风,呜呜地咆哮着,席卷过山林,枯枝败叶被卷上半空,打着旋,如同无数垂死挣扎的黑色蝴蝶,发出簌簌的哀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刺骨的、潮湿的铁锈般的寒意,钻进骨髓深处。
林延年感觉自己的肺每一次扩张都像是在吞吐着烧红的炭火,灼痛难忍。肋下的旧伤在剧烈的奔跑和寒冷的刺激下,开始疯狂地抽搐、剧痛,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那一片皮肉,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里面搅动。他几乎是用意志力拖着这具伤痕累累的躯体在移动,汗水早已流干,寒冷和剧痛让他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格格打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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