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把周主簿的叮嘱记在心里,做事越发谨慎。修粮仓的账目他重新核对了三遍,买材料的收据用浆糊粘在专门的本子上,连工匠的名字、干活的天数都一一记下,生怕留下半点疏漏。
李头见他这般细致,几次想找茬都没找到由头,暗地里气得直咬牙。刘书吏看在眼里,私下里跟林砚说:“你这性子,倒像块磨不烂的石头。李头跟张大户走得近,你可得防着他在账上给你使绊子。”
“我知道。”林砚点头,“粮秣房的账我每天都核对,进出的粮食一笔笔记清,他想动手脚,没那么容易。”
话虽如此,暗箭还是防不胜防。这天,林砚核对上月的粮耗记录,发现李头报给县丞的账上,“鼠患损耗”比实际多记了五石。他心里清楚,这是李头想浑水摸鱼,把多出来的粮折成银子私吞,只是没想到李头敢这么明目张胆,竟把主意打到了他眼皮子底下。
他没声张,拿着账册找到周主簿,把实际记录和李头上报的数字摆在桌上:“大人,您看,这五石粮的损耗,库房记录里没有,粮仓的鼠洞也没扩大,明显是虚报。”
周主簿看着账册,脸色沉了下来。他知道李头手脚不干净,只是没想到对方敢在林砚眼皮子底下动手。他沉吟片刻,道:“你先别声张,把这账留着。李头跟县里的户房吏交好,贸然揭穿,只会打草惊蛇。”
“那……就让他这么贪下去?”林砚不解。
“贪?”周主簿冷笑一声,“他贪的每一笔,我都记着呢。等查完这季度的粮账,一并清算。你现在要做的,是守好自己的摊子,别让他抓到你的错处。”
林砚明白了周主簿的意思——这是要攒着证据,一网打尽。他压下心里的火气,点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回到书吏房,他把那本记录“鼠患损耗”的账册锁进自己带来的木盒里。这木盒是林石用槐木做的,上面还刻着简单的花纹,原本是用来装钱的,现在成了他存放“证据”的地方。
李头见林砚回来后神色如常,以为他没发现破绽,暗地里松了口气,看他的眼神却越发阴鸷。
转眼到了月底,按规矩要盘点全县的粮仓,汇总后报给州府。这是个大日子,县丞亲自盯着,周主簿带着林砚和李头等人,挨个粮仓核查。
到了西仓,李头突然指着角落里的一个粮囤说:“这里的粮数不对!上个月盘库是一百五十石,怎么现在只有一百四十石?少了十石!”
他声音洪亮,故意让周围的人都听见。县丞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李头立刻看向林砚,阴阳怪气道:“林书吏,上个月是你盘的西仓吧?这十石粮去哪了?总不会是自己长腿跑了吧?”
周围的书吏和衙役都看向林砚,眼神里带着探究和看戏的意味。刘书吏急得直给林砚使眼色,林墨教他的“少说话多做事”此刻全抛在了脑后。
林砚却异常平静,走到那个粮囤前,弯腰看了看粮囤底部的标记——那是他上个月盘库时,用炭笔在囤底画的一道线,用来标记粮面的高度。他又让人拿来量具,量了量现在的粮面,比标记线只低了不到一寸。
“李头,”林砚直起身,声音清晰,“上个月盘库时,这囤粮是一百五十石,但当时我就在账上记了‘粮面受潮下沉,实际可出粮一百四十五石’。您看这标记线,现在的粮面只比当时低了一寸,最多损耗五石,何来十石之说?”
他转身从随身的木盒里拿出上个月的盘库记录,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西仓三号囤:账记一百五十石,实量一百四十五石,受潮损耗五石,待晒后重新计量”。字迹工整,还有当时在场的两个库丁的画押。
李头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没想到林砚记得这么细,连受潮下沉都考虑到了。县丞拿过账册看了看,又让库丁作证,库丁连连点头:“是,上个月林书吏确实说了受潮的事,还让我们赶紧晒粮呢。”
“一派胡言!”李头还想狡辩,却被县丞打断了。
“够了!”县丞瞪了李头一眼,“自己没看清楚账,就胡乱指责,像什么样子!”他转向林砚,语气缓和了些,“林书吏做得好,账目清楚,细致入微,该赏。”
林砚躬身道:“不敢当,只是分内之事。”
这场不大不小的风波,让林砚在县衙里的名声悄然变了。以前觉得他是“庄稼汉侥幸当书吏”的人,现在都不敢再小觑他,连刘书吏都对他多了几分敬佩:“你这脑子,不去管钱谷真是屈才了。”
李头经此一役,收敛了不少,见了林砚都绕着走,只是那眼神里的怨毒,却藏不住。林砚知道,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但他不怕——手里的账本就是最好的盾牌,只要自己行得正,就不怕别人泼脏水。
晚上回家,林砚把这事跟家人说了。林石听得直拍桌子:“这李头太坏了!还好小三你机灵,不然就被他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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