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布能卖好价钱的消息,让清河镇的炊烟都飘得比往常高了三分。
林砚召集村民在晒谷场开会那天,连腿脚不便的李奶奶都拄着拐杖来了,坐在石碾子上,怀里揣着个装针线的布包,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临时搭起的木台。
今天说三件事。林砚站在台上,声音清亮,第一,咱们成立个染布坊,家家户户都能来干活,按工分算钱;第二,分工要明确,采桑、抽丝、织布、染布各有各的活,谁也别偷懒;第三,赚来的钱,除了买染料和工具,剩下的按工分平分,每月结一次。
台下立刻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问:啥是工分?我只会织布,能来不?那胖乡绅的两成利咋办?
林砚早有准备,让林墨把写好的章程念了一遍。工分就是干活的计数,采一斤茧子算一分,织一尺布算三分,染一匹青布算十分;不管男女老少,只要肯干就有分;至于胖乡绅的两成利,从公账里扣,不影响大家的工钱。
我没啥说的,跟着小砚干!张大爷第一个站起来,手里的烟袋锅敲得石碾子当当响,他让咱们吃上了土豆,又让咱们能靠织布赚钱,错不了!
我也干!苏老爹跟着站起来,染布的手艺我包了,保证教大伙都学会!
妇人们更是摩拳擦掌,苏晚娘当场就说:我把西屋腾出来,放织布机,咱们娘们凑一起织,热闹!
事情就这么定了。染布坊就设在苏晚家隔壁的空院里,原本塌了半间的土房被村民们合力修好了,屋顶苫上了新茅草,墙缝里糊了混着麦秸的泥巴,看着亮堂又结实。
林砚特意请了县衙的木工,打了十张织布机,又做了二十个染缸,钱都是卖青布和银丝赚的,没让村民们掏一个铜板。开工那天,他还请了县丞题的清河染坊匾额,挂在院门上,红底黑字,看着就正规。
染坊里的分工井井有条:
男人们大多去河坝那边照看田地,抽空去桑林采茧子,回来交给妇人抽丝;
年轻媳妇们手脚快,负责煮茧抽丝,苏晚是其中的好手,她抽的丝又匀又长,一天能抽二十多尺,工分总是最高的;
中年妇人们眼神稳,坐在织布机前织布,张婶织的布又密又平,连县丞家的管家都特意来订了两匹;
苏老爹带着几个懂些染布的老人,守着染缸负责灰浸和染色,他教大伙看天色调整染布的时间,天阴时多泡半个时辰,天晴时就少浸一刻,染出的青布颜色匀得像用尺子量过;
就连孩子们都有活干,放学回来就去捡落在地上的碎茧子、扫谷壳,攒多了能换半把糖果,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林砚则成了染坊的,白天在县衙抄文书,顺便打听镇上的行情,哪家铺子缺青布,哪家需要彩线,他都记在小本子上;傍晚回村就扎进染坊,核工分、算工钱,偶尔还得调解些鸡毛蒜皮的纠纷——比如张婶嫌李嫂子织的布稀了半寸,王大娘说苏晚爹分染料时多给了自家闺女一勺,林砚总能笑着把话说开,让大伙心服口服。
小砚,你看这月的账。月底那天,林墨拄着拐杖,把账本递过来。他字写得好,工分账记得清清楚楚,每一页都画着整齐的格子,像田里的垄沟。
林砚接过账本,就着染坊的油灯翻看。这月染坊卖了五十匹青布、三百尺彩线,除去买染料、修机器的开销,还剩十六贯钱。按工分算下来,干得最勤的苏晚家能分一贯二百文,就算是只帮忙捡谷壳的李奶奶,也能分到一百五十文。
不少了。林砚笑着点头,一贯钱够买三十斤粟米,够一家四口吃半个月了。
发钱那天,染坊里像过年一样热闹。妇人们攥着沉甸甸的铜板,手都在抖,有人当场就数着钱盘算:给娃扯块新布做棉袄买两斤红糖给当家的补补身子攒着开春买些土豆种子......叽叽喳喳的笑声撞在染坊的土墙,又弹回来,裹着满院的靛蓝香,甜得像蜜。
张婶数完钱,忽然往林砚手里塞了两个铜板:小砚,这钱你得拿着。要不是你想出这法子,咱们哪能赚着钱?
就是,你为染坊跑前跑后,该多拿点。苏晚娘也跟着往他兜里塞钱。
林砚赶紧把钱推回去,笑着摆手:我在县衙有工钱,染坊的钱该给谁给谁,一分都不能少。再说,看着大伙能赚着钱,我比啥都高兴。
他这话是真心的。看着村民们脸上的笑,看着原本冷清的村子因为染坊变得热闹,看着家家户户烟囱里飘出的烟都比往常直了几分,他觉得修坝、种土豆、搞染坊的辛苦都值了。
这天晚上,林砚刚躺下,就听见院里传来李氏和林石的说话声。
娘,你看这钱!林石的声音带着兴奋,够给二哥抓两副好药了!
是啊,李氏的声音有些哽咽,多亏了小三......以前哪敢想,咱们家也能月月有余钱。
林砚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上,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他想起刚回村时,家里穷得顿顿喝稀粥,林墨的腿没钱治,只能拖着;李氏总把好点的粟米省给两个哥哥,自己啃硬得能硌掉牙的糠饼。如今日子总算缓过来了,二哥的药钱有了着落,娘也不用再偷偷把粥里的米粒往他们碗里拨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