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主簿笑了:“你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童生试的考官就爱这调调,觉得越看不懂越有学问。”
林砚皱起眉:“学问不就是让人明白道理的吗?写得谁都看不懂,算啥学问?”
这话正好被路过的县丞听见,他停下脚步,看着林砚:“你这话虽糙,却在理。文章若是不能明理,不如一块染布实用。你就按你的法子写,把道理说透,把例子写实,说不定能出奇制胜。”
得到县丞的肯定,林砚心里踏实了不少。他不再学范文的腔调,而是一门心思用自己的方式写文章——
写“孝”,他就写李氏把好米省给林墨,林墨靠在炕桌上教他背书,“一粥一饭,一讲一书,皆是孝也”;
写“信”,他就写染坊跟刘掌柜约定“三十文一尺青布”,就算后来布价涨了,也按原价交货,“诺出如染缸之水,既定,则不褪”;
写“礼”,他就写修河坝时大伙“先夯坝基,后垒坝身,次序不乱,此即礼也”。
他的文章里没有“之乎者也”的堆砌,却处处是清河镇的烟火气。林墨帮他修改时,常常看着看着就笑了:“读你的文章,就像在染坊里转了一圈,啥都看见了,啥都明白了。”
这天傍晚,苏晚送新绣的“岁稔图”来——布上绣着谷堆、土豆、春蚕,还有染坊的姑娘们在晒布,热闹得像幅年画。“刘掌柜说,这布要送到州府的年画铺,过年时能卖个好价钱。”
林砚看着布上的谷堆,忽然想起“民以食为天”,心里一动:“晚丫头,帮我看看这句——‘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用你绣的‘岁稔图’怎么写?”
苏晚指着布上的谷堆和染坊:“谷堆满了,大伙才有力气学规矩(仓廪实而知礼节);布卖得好,兜里有钱了,才知道啥该做啥不该做(衣食足而知荣辱)。”
林砚拿起笔,在纸上写道:“观夫清河镇之变:先有土豆盈仓,而后有河坝规整;既得染布之利,乃知交易之信。此非‘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乎?”
写完,他把文章读给苏晚听,苏晚听得眼睛发亮:“这样写,谁都能看懂!”
林砚放下笔,看着窗外飘落的第一片雪花,心里忽然有了种预感——他这满是桑麻气的文章,或许真能在那些“圣人云”里,闯出一条路来。
离童生试还有三个月,他的文章越写越顺,就像阿秀的绣活,针脚越来越密,花样越来越实。他不知道考场上会遇到什么题目,也不知道考官会不会喜欢他的“染坊体”,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把该学的、该想的,都融进了字里行间,就像把清河镇的日子,都绣进了那匹“岁稔图”里。
雪越下越大,染坊的油灯却亮得更暖了。林砚收起文章,拿起《论语》,准备再背一段。他知道,剩下的日子,除了写文章,还得把帖经的空填满,把墨义的理说透,就像染布时,既得让颜色够深,又得让针脚够密,这样才能经得住水洗,经得住考验。
而那满纸的清河镇烟火,终将随着他走进考场,成为他最特别的底气。
喜欢农家子的户部尚书路请大家收藏:(www.20xs.org)农家子的户部尚书路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