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昭临从药圃回来时,袖口还带着星髓草的湿气。刚走到东厢的廊下,暗卫就从屋檐的阴影里走出来,递来一封密报。
她没接。
指尖在袖中轻轻一划,识海里的星轨罗盘悄然转动。真、伪、杀机,三条命格轨迹交错而过。片刻后,罗盘边缘泛起微光——确认无毒,无陷阱。
她这才伸手接过信,用月白色的广袖遮住纸面,低头看了眼。
字不多,却像针一样扎进心里。
“北境旧部查实:十五年前雪夜,九王爷谢无厌遭北戎伏击,重伤昏迷于荒原,被一名女子所救。该女双瞳含星,以血为引画阵续命,离去时留下半枚玄铁簪。特征与王妃高度吻合。”
后面还附了当年副将的口供,说那姑娘眼睛亮得不像凡人,像是把整片星空都揉进了眼里。
洛昭临呼吸平稳,心跳也稳。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看第二遍了。
她缓缓合上信纸,手指压着眉心,像是在忍着一阵突如其来的头痛。
不是害怕。是疼。
那种被人从记忆最深的地方挖出名字的感觉,就像有人拿着钝刀,在心上慢慢刮。她早该想到的,谢无厌不会不查她。可当真相真的摆在眼前,她还是有点撑不住。
她抬眼看向暗卫:“谁让你送来的?”
“王爷。”暗卫声音低哑,“看完即焚。”
“我知道了。”
话音落下,袖中火苗一闪,密报瞬间化作灰烬,随风飘散在夜色里。她站在原地没动,风吹起她的衣角,贴在手臂上的玄铁令微微发烫,仿佛在提醒她什么。
书房的灯还亮着。
窗纸上映出谢无厌的身影,背对着门外站着,一只手搭在剑柄上,另一只手正轻轻抚过左眼角那道淡金色的疤痕。
她没有进去。
只是站在十步外的廊下,静静地看着那道影子,像是脚被钉住了。
十五年了。
她以为那场雪夜只有她记得。她靠着魂穿残损的记忆,一点点拼凑出那一晚的画面,只为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救过他。可她从没想过,他会一直留着那半枚玄铁簪,还会顺着一根簪子,一路查到她身上。
她忽然觉得累。
不是身体累,是心累。像是走了很久很久的路,终于看见终点有个人在等你,可你却不敢再往前一步。
因为她知道,只要再靠近一点,所有的伪装都会碎掉。
她的眼睛、她的系统、她来自异世的灵魂……全都会暴露在他面前。而谢无厌一旦知道她是那个“星子姑娘”,就绝不会再让她一个人扛着命运走下去。他会替她挡下所有风雨,哪怕把自己烧成灰烬也在所不惜。
可她不能让他这么做。
她要亲手撕开裴仲渊的面具,要让那天机阁三百亡魂亲耳听见仇人断气的声音。她不要靠任何人保护,她只想靠自己,站到最后。
风忽然大了起来。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整个庭院。就在那一瞬,书房里的斩星剑突然轻轻震动,剑首镶嵌的星髓石泛起幽蓝的光,像是在回应什么。
洛昭临瞳孔一缩。
她认得那种光。那是星轨罗盘激活时才会出现的共鸣色,只有在命运交汇的关键时刻才会闪现。可这把剑……怎么会?
她还没想明白,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谢无厌走了出来。玄色锦袍未换,腰间的剑还在鞘中,但他握着剑柄的手指却用力到发白。
他站在门口,没看她,目光落在她刚才烧信的地方。
“灰烬飘不远。”他说,“风往西吹。”
她点头:“我知道。”
“你看了?”
“看了。”
“信上说的,是真的吗?”他终于转头看她,眼神不像平时那样藏着心思,反而直得让人心慌,“那个雪夜救我的人……是你?”
她没回答。
不是不想,是不能。
系统在识海里安静得反常,罗盘边缘浮现出三道新的选择,可她一个都没看清。她只知道,只要她说出一个“是”,就会触发某种无法掌控的命运连锁。
她只能躲。
“你觉得呢?”她反问,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一个能活到今天的占星师,会把自己的命押在一个随时可能死的王爷身上?”
谢无厌盯着她,很久都没说话。
然后他抬起手,又一次抚过左眼的那道疤。动作很慢,像是在回忆什么。
“那晚我快死了。”他说,“寒风割肉,血都冻成了冰碴。我以为我要死在那里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可我睁眼时,看见一双眼睛。黑得像夜,亮得像星。她跪在我身边,割开手腕,用血画阵。我闻到了血腥味,还有雪的味道。我还听见她说——‘别死,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洛昭临的手指微微一颤。
那是她说的。一字不差。
“我问她叫什么。”谢无厌继续说,“她没答,只把半枚玄铁簪塞进我手里,说‘若你还活着,就留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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