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昭临的手刚碰到门框,整个人就晃了一下,身子一歪,下意识扶住墙壁。指尖在粗糙的砖面上狠狠划过,顿时留下一道血痕,细细的红线从掌心一直延伸到袖口,像一条悄悄爬行的小虫。
东厢房的灯还亮着,油快烧干了,昏黄的光一圈圈缩紧,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她没换新蜡,也没喝水,直接跌坐在案前,把玄铁令贴在胸口。那点微弱的温热,像一根细针,扎进她快要散掉的灵魂里,勉强撑住最后一丝清醒。
桌上摆着那只青瓷瓶,里面的黑汁还在动,透过釉面都能看见它缓慢地打转,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困在里面拼命挣扎。她盯着看了很久,忽然抽出银刀,挑出一丝黑汁滴进水碗。
水面瞬间泛起血红,涟漪荡开时,浮现出几个模糊的人影——他们围成一圈站在雪地里,中间似乎供着什么东西。可再仔细看,画面却像被风吹散的烟雾,转眼只剩个轮廓。
“不止白从礼。”她低声说,“还有别人。”
她闭上眼,咬牙将最后三枚逆命点数强行压进识海。碎裂的星轨残片颤了颤,终于拼出一角模糊的光幕。风雪深处,一缕冷光闪过,隐约映出一个狼头形状,刻在某座石碑上。
还没看清,罗盘残片“咔”地又裂了一块。
她猛地睁开眼,一口带血的气息喷了出来。抬手迅速封住瓷瓶,塞进袖袋。不能再用了,再试一次,脑子真的会彻底坏掉。
与此同时,王府兵器库的铜锁“啪”一声弹开。
谢无厌站在最里面的铁架前,斩星剑横放在案上。工匠低头站着,手里捏着一张烧焦的符纸,边缘卷曲发黑,上面印着北境三侯共用的狼头徽记。
“剑柄夹层?”谢无厌问。
“回王爷,是蚀兵咒的引子,埋得很深,若不是例行检查,根本发现不了。”工匠声音发抖,“这符……能慢慢吸走主人的灵力,一旦开战爆发,持剑之人必遭反噬。”
谢无厌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抚过剑身。冰冷的金属上,几道几乎看不见的暗纹正缓缓蠕动,像被什么啃噬过一般。
他眯起眼:“其他兵器呢?”
“亲卫的三把佩剑都查过了,没问题。”
也就是说,目标只有他一个人。
他冷笑一声,挥手让工匠退下,亲自把那张符纸收进袖中。到了深夜三更,侍从来报,送来一封匿名信——没有署名,也没有印章,只有一行墨字:
**裴仲渊许诺事成后分你半壁江山。**
他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指尖燃起一团火,正要烧掉它,门外却传来脚步声。
洛昭临站在院门口,披着月白色的长袍,脸色苍白得像纸。她没敲门,也没通报,径直走过来,目光落在他手中那截还没烧完的信角。
火焰烧过的边缘焦黑扭曲,竟像一道断裂的星轨。
她伸出手,接住了飘落的灰烬。
“别急着毁。”她说,“有时候,烧剩下的灰,比信本身还能说出更多秘密。”
谢无厌没拦她。他知道她现在不该乱动,识海的裂口还没愈合,强行推演就是在拿命换线索。可她站得稳,眼神也清亮,就像之前在药田里咳血跪倒的人不是她一样。
她轻轻吹起灰烬,右手食指在空中一点,一滴精血落下,融入其中。
“溯。”
灰粒突然停在半空,接着开始重组——一幅残缺的星图浮现眼前:北极方位一颗孤星闪烁,下方是连绵的雪山,一座孤城立于山脊之上,城墙轮廓清晰,城门上方刻着一个残破的“北”字。
“北境。”她声音很轻,却像刀刮过石头,“有人想让你叛变。”
谢无厌盯着那幅星图,眸色沉得像深潭。他认得那座城——寒脊关,北戎与大胤交界的最后一道屏障,历来由镇北军驻守。若那里出事,整个北线防线都会崩塌。
“他们不要江山。”他缓缓开口,“是要借我的手,毁掉唯一能制衡裴仲渊的力量。”
她点头:“所以给你送信,不是拉拢,是逼你动。只要你一调动兵马,就是‘私拥重兵、图谋不轨’,皇帝立刻就有理由动手。”
两人沉默对视,谁都没说破另一层意思——
这盘棋,从斩星剑被动手脚就开始了。先污兵器,再递密函,最后等你反应激烈,坐实谋逆之名。环环相扣,就等着他跳进去。
“信是谁送来的?”她问。
“巡夜侍从捡的,放在书房窗台,没有灵力痕迹,纸质普通,全城都能买到。”
“那就不是高手。”她冷笑,“是故意让人查不出来源的普通人。”
谢无厌看着她:“你能看出写信的人是谁吗?”
她摇头:“灰烬只能指路,不能读心。但有一点——”她顿了顿,“这信烧出来的星轨断口,和金莲根部渗出的黑汁腐蚀路径一致。同源。”
他瞳孔一缩:“你是说,幕后之人……和白从礼有关?”
“不止有关。”她低声道,“是在用同一套阵法体系布局。蚀兵咒、千婴锁魂阵、北境密函……都是‘蚀’字当头。他们在一点点啃你的根基,像虫子啃木头,等你发现时,早就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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