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霖盯着眼前满脸皱纹的老者，以及他牵着的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太阳穴突突直跳。
老人问话的语气、那口井的位置、甚至空气中飘散的淡淡的麦秸燃烧的气味，都与他“记忆”中某个模糊的画面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
这种既视感强烈到让他产生生理性的恶心，仿佛大脑在拒绝接受眼前的事实，又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灌入了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
他下意识攥紧了胸前的时光石。
这块从上个循环带出来的石头此刻正散发着微不可察的温热，那温度像是活物的心跳，一下一下，与远处那口古井中传来的奇特波动完全同步。
林霖能感觉到，石头表面的纹路正在他掌心下缓慢地蠕动、重组，就像有人用看不见的刻刀，在不断修改着它的结构。
“老伯，”林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自己都有些陌生，“您刚才说......在哪见过我？”
老者眯起浑浊的眼睛，仔细打量着林霖的脸，又低头看了看牵着的孙女：“怪了，真怪了。刚才一眼望去，总觉得你和俺们村里供奉的那幅画上的人有些像。可再一瞧，你这身打扮，又不太像。”
老头絮叨着，布满老茧的手指无意识地搓动着衣角，这个细节让林霖心头一震——那是紧张时下意识的小动作，和他在魔法塔底层面对维克托时，自己左手摩挲右手指关节的习惯如出一辙。
“画？”莉莉安从林霖怀里探出头，狐疑地扫视四周。
她现在已经完全清醒，昨夜被林霖抱在怀里的那股子旖旎心思早被连番变故冲得七七八八。
她更在意的是——这地方怎么可能会没有魔法塔？
她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就是在那座塔的地下室里，拿下林霖的一血的。
可现在，眼前只有一片再普通不过的田园村落。
黄土路，茅草屋，村口歪脖子老槐树下还有几个光着屁股的小孩在嬉戏。夕阳把一切都染成温暖的橘色，炊烟袅袅升起，混合着麦秸燃烧和饭菜的香气。
这场景太过“正常”，反而显得极度不正常。
“不对......”莉莉安低声呢喃，“这不对劲。这村子没有魔力流动，没有元素波动，连最基本的生命能量循环都很......原始。就像有人把整个世界倒退了五百年。”
林霖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越过老者肩膀，死死锁定在那口古井上。
井水清澈见底，倒映出昏黄的天空，几尾锦鲤悠闲地游弋。但当他用灵力去探查时，井水深处却涌动着一种他再熟悉不过的波动——那是转生池的气息，被极致压缩、封存、伪装后的气息。
每一次呼吸，那气息都在与他的灵魂产生共鸣，仿佛在说：“欢迎回来，囚徒。”
“我明白了。”林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莉莉安能听见，“不是塔消失了，而是整个世界线被‘折叠’了。魔法塔、黑暗议会、光明教会......所有与超凡力量相关的‘节点’，都被压缩进了这口井里。或者说，被这块石头‘吸收’了。”
他举起胸前的时光石。
在灵力灌注下，石头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纹路，那些纹路赫然与当初魔法塔底层的传送阵、黑暗议会的献祭阵、光明教会的圣光阵完全一致，只是被扭曲、糅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全新的、他从未见过的图案。
那图案像是无数个莫比乌斯环嵌套成的克莱因瓶，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
“这破石头就是个垃圾桶呗？”莉莉安翻了个白眼，试图用玩笑缓解压抑的气氛，“把所有麻烦玩意儿都吞进去，然后吐出个岁月静好？“
“不。”林霖摇头，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锐利，“这是‘锚点’。我们每一次循环，都会在世界上留下痕迹。这些痕迹包括我们的记忆、情感、力量波动，甚至是我们改变过的每一个微小的事件因果。而这些痕迹，最终都会被这块石头收集。它既是系统的产物，也是我们打破循环的唯一钥匙。”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我怀疑，这不是第一次重置。我们经历的每一次循环，其实都在为这块石头‘充能’。当能量足够时，它就会将整个魔法世界压缩成最原始的‘安全版本’，也就是我们眼前的这个村子。”
话音未落，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不是夜幕降临的那种暗，而是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整个天空的“亮度”参数直接调低。
村口的老槐树无风自动，树叶沙沙作响，每一片叶子的阴影都扭曲成诡异的符号，与时光石上的纹路遥相呼应。那些玩耍的小孩停止了动作，保持着奔跑的姿势僵在原地，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游戏NPC。
“终于发现了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戏谑与疯狂，“比我预想的要快一点。看来几次死亡，确实让你长进了不少啊，本体。“
复制体。
林霖猛地转身，将莉莉安护在身后。
远处，村东头祠堂的方向，一道身影缓缓走来。他穿着与林霖一模一样的衣服，甚至连左手习惯性摩挲右手指关节的小动作都如出一辙。唯一的区别，是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空洞，仿佛已经厌倦了世间一切，对所有存在都失去了兴趣。
“复制体......“林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肌肉紧绷成弓弦，“你把这个世界怎么了？”
“我？”复制体摊了摊手，笑得格外无辜，“我可什么都没做。要怪，就怪你那些红颜知己太拼命，她们跨界送来的力量，把这破世界的‘防火墙’打穿了。系统为了修复漏洞，直接把整个世界格式化，然后重新加载了一个‘安全版本’。”
他环顾四周，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一个没有任何超凡力量，没有任何变量，只有一群愚昧村民的安全版本。连黑暗议会和光明教会都变成了村口的老张头和李大妈，笑死人了。”
他顿了顿，笑容变得扭曲：“不过，它好像忘了，我已经把光明和黑暗的能量全部吸收。就算世界格式化，这些能量也不会消失。它们只是......换了个地方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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