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谷的夜,是太衍秘境最温柔也最凛冽的时辰。
天穹如墨,却并非死寂——亿万星子垂落,碎银般洒在幽谷深处,凝成一条条流动的光河。它们不灼目,不喧哗,只静静浮游于青石、松针与雾霭之间,仿佛整座山谷被托举在宇宙的掌心,呼吸都裹着星尘的微凉。叶馨云盘坐于谷心那方“星髓岩”上,衣袂未动,发丝却随无形气流轻扬。她双目微阖,眉心一点淡金光晕缓缓流转,如初生之月轮,映照出体内经脉中奔涌不息的灵力洪流——那是化神中期的道基,在星辉浸润下日益沉实、圆融,似古玉温润,又似玄铁内敛。她已在此闭关二十七日,每一息吐纳皆引一缕星魄入体,每一刻静守都在将躁动的神魂锻造成一面澄澈明镜。这不是突破,却是比突破更珍贵的“定”:定住境界,定住心火,定住那一颗在修真界风雨飘摇中始终不肯蒙尘的少女之心。
就在此时,腕间一枚素白玉珏倏然微震,清越如鹤唳,划破星夜静谧。
是师尊沈砚岑的传讯器。
叶馨云指尖轻点,一道柔光自玉珏中浮起,凝成半尺高的虚影——并非沈砚岑那清冷如霜的面容,而是一张染着风尘与焦灼的年轻面庞:剑眉凌厉,额角沁血,左袖半幅焦黑,右臂衣料下隐隐透出暗红蜿蜒的爪痕。是大师兄林寻。他声音劈开虚空而来,急促得几乎撕裂灵力波动:“师尊!我在断崖渊西侧三里‘蚀骨涧’遭围袭!七头炼虚初期魔兽,一头……一头炼虚后期的‘影骸豹’!它吞了我三张遁符,噬灵阵已破……速来!弟子恐难支撑——”
话音未落,虚影骤然黯淡,只余一缕断续灵息,如将熄的烛火。
叶馨云心头猛地一沉,仿佛有冰锥刺入丹田。她倏然睁眼,眸中星辉未散,却已翻涌起惊涛——那不是恐惧,而是心尖上最柔软处被狠狠攥紧的痛楚。林寻师兄啊……那个总在她初入山门时,默默将灵果塞进她冻得通红的小手里;那个在她筑基失败、蜷在后山竹林哭得喘不过气时,一言不发坐在她身侧,用剑尖削下三片竹叶,叠成一只歪斜却振翅欲飞的纸鹤;那个明明自己丹田旧伤未愈,却在她炼制第一炉聚灵丹炸炉时,笑着抹去她脸上的药灰,说:“小师妹的火候,比我的剑气还烈三分。”——他是她在这浩渺仙途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家”的具象。
可此刻,她不能动。
星髓岩下的地脉正与她神魂共鸣,若强行中断,轻则星力反噬,经脉寸裂;重则道基震荡,前功尽弃。她咬住下唇,尝到一丝腥甜,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指甲边缘渗出血珠,混着星辉凝成细小的赤色光点,簌簌坠落。她踉跄起身,奔至沈砚岑传讯玉珏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风中即将断裂的琴弦:“师尊……师尊!师兄他……他……”话未说完,泪水已汹涌而出,不是软弱,是心魂被撕扯时最本真的潮汐——大颗大颗,滚烫地砸在星髓岩上,竟蒸腾起袅袅白雾,与谷中星雾缠绕升腾,恍若一场无声的祭奠。她哽咽着,几乎泣不成声:“我……我这里走不开……还要……还要再守七日……才能稳住这化神中期的根基……可师兄他……他……”最后一个字卡在喉头,化作破碎的呜咽,她抬手胡乱抹泪,却越抹越多,睫毛湿透,视线模糊,只看见玉珏上沈砚岑那沉静如深潭的虚影,正静静凝望着她。
沈砚岑并未责备,亦无催促。他只是抬手,指尖在虚影中轻轻拂过,仿佛抚平她额前一缕被星风吹乱的碎发。他的声音低缓,却带着一种能镇住万丈惊雷的笃定:“馨云,莫怕。”三个字,如三枚温润玉石,投入她翻腾的心湖,涟漪渐平。“师尊即刻启程。蚀骨涧,一个时辰必至。”他顿了顿,目光穿透玉珏,直抵她泪眼朦胧的深处,“你安心守谷。若有丝毫异动——哪怕星髓岩裂开一道缝,哪怕你指尖颤动一次,立刻传讯。师尊的剑光,永远为你悬在半空。”
那声音里没有命令,只有托付;没有威压,只有磐石般的信诺。叶馨云怔怔望着虚影,泪水依旧滑落,可胸腔里那团灼烧的慌乱,却奇异地沉淀下来,化作一股温热的暖流,缓缓淌向四肢百骸。她用力点头,发髻上一支素银簪子随着动作轻晃,折射出细碎星光。
转身,她快步走向储物袋——那并非寻常芥子袋,而是她以心神为钥、以万象空间为壤亲手开辟的“心源小界”。指尖凝光,轻轻一划,空间微漾,如水波荡开。刹那间,无数光华自其中倾泻而出:不是冰冷的玉瓶,而是活物般的灵光!一排青玉瓶悬浮而起,瓶身游动着碧色藤纹,内里丹丸莹润如初春新芽,散发出清冽生机——那是“回春露”,一滴可续断骨,三粒可续残魂;另一排赤玉瓶泛着琥珀光泽,瓶口萦绕着丝丝缕缕的幽蓝寒气,内里丹丸形如冰晶,触之生寒——那是“凝魄霜”,专解万毒,连上古凶兽“蚀心蛊”的剧毒亦能顷刻冻结;还有墨玉瓶,瓶身烙印着狰狞蛇首,内里丹丸漆黑如墨,却隐隐透出令人心悸的锐利锋芒——那是“断魂钉”,非为杀敌,乃为封印濒死魔兽狂暴神魂,使其无法自爆毁尸;最后,是数枚温润如羊脂的白玉匣,匣盖微启,便溢出浓郁得化不开的乳白色光晕,光晕中似有嫩芽破土、溪流奔涌——那是“生生不息”,一匣十粒,服下一粒,枯木可逢春,濒死之人亦能吊住最后一口气,静待生机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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