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修缮堂后院。
阳光正好,几只麻雀在院里的老槐树上叽叽喳喳。
苏铭没有像往常一样开什么全体大会,而是和王德发、老李围在一块被擦得干净的石板前。石板上没有繁复的符文,只有用炭笔画出的几个歪歪扭扭的方框和箭头。
这是一个简易的贡献点流动图谱。
“这是咱们修缮堂上个月的账。”苏明指着图谱说道,“收入很稳定,甚至略有增长。但看支出,除了常规的材料采买,最大的一块,居然是新学徒的培训损耗。”
图谱上,一个箭头从“材料库”指向一个画着叉的方框,方框下标注着“新人损耗”,旁边还有一个漏斗状的图形,格外醒目。
王德发凑过来看了一眼,咂了咂嘴:“堂主,这也没办法。新人上手,哪有不弄坏东西的?想当年我刚学算账,还算错过好几笔大额进项呢。”
苏铭摇了摇头,指着那个漏斗:“我们现在是师傅带徒弟,口传心授。效率太低了。十个新来的杂役,教上三个月,能独立处理黄阶下品阵盘故障的,不到三个。这不是他们不努力,是咱们的经验传递得太慢,太没章法。”
老李蹲在一旁,抽着旱烟,闻言点了点头,吐出一口烟圈:“是这个理。手艺这东西,全凭悟性。有的人一点就通,有的人你把手掰开了教,他都学不会。”
“所以,咱们得换个法子。”
苏铭拿起炭笔,在图谱旁画了几个小方块,“咱们把最常见的二十种故障,比如‘灵力传导不畅’、‘符文节点虚接’、‘能量核心过热’,制作成‘标准损伤件’。”
“标准损伤件?”王德发和老李异口同声,满脸疑惑。
“对。”苏明解释道,“就是故意把好的阵盘弄坏,精确地弄成那二十种最常见的故障模样。然后,让新学徒不干别的,就对着这二十个标准件,反复地拆卸、诊断、组装。让他们形成肌肉记忆和条件反射。看到什么现象,脑子里不用想,手自己就知道该去检查哪个部件。”
王德发一听,脸上的肥肉都哆嗦了一下,声音都变了调:“堂主!这……这得糟蹋多少好东西啊!一个阵盘好歹也要几十贡献点呢!”
“磨刀不误砍柴工。”
一直沉默的老李,突然开口,将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这是个笨办法,但可能是最快的正道。与其让他们在实际委托上弄坏更贵重的阵盘,不如先在这些‘标准件’上把学费交足了。”
张阿生正在不远处练习刻画符文,听到这里的争论,早就竖起了耳朵。此刻他丢下手里的刻刀,兴冲冲地跑了过来:“堂主,这主意好!我愿意当那个‘教头’,专门负责弄坏阵盘!”
“你小子就想着搞破坏!”王德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日常的争执中,一个足以改变修缮堂未来的理念,正在悄然落地。
......
云霞山脉入冬前的最后一场秋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三日。
青溪谷内的湿气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绝壁上的苔藓吸饱了水,呈现出一种近乎墨绿的深沉色泽。
那座笼罩着洞府的“小周天水韵阵”,在雨幕中运转得愈发欢畅,原本无形的屏障此刻隐约泛着一层极淡的幽蓝光晕,将漫天雨丝无声地吞吐、转化,化作精纯的水灵气,滋养着谷底。
洞府静室内,一灯如豆。
苏铭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双目微阖,呼吸绵长而细微,几乎与外间那连绵的雨声融为一体。
自那日定下“破坏性教学”的规矩,又过去了近两个月。
这两个月里,他白日里在修缮堂盯着那帮学徒拆解阵盘,夜里便回谷苦修《若水诀》及阵符。
没有服用任何激进的丹药,也没有刻意去冲击关隘,他只是像一个耐心的老农,日复一日地引气、冲刷、积蓄。
体内的丹田气海,此刻已要溢出。
原本粘稠的灵液,随着《若水诀》的周天运转,一遍遍地冲刷着经脉与丹田的四壁。每一次潮汐般的涌动,都会带来一丝极轻微的扩张感。
气海中央,那株嫩绿的幼苗静静悬浮。
它似乎也感知到了周围环境的充盈,两片舒展的叶片轻轻摇曳,在叶柄的根部,第三片叶子的虚影已经凝实到了极致,脉络清晰可见,仿佛随时都会破茧而出。
“满了。”
苏铭心中闪过一丝明悟。
这种感觉并非那种涨得发痛的肿胀,而是一种“圆满”。
就像是一口被注满水的大缸,水面微微凸起,高过缸沿,却因张力而并未溢出,维持着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平衡。
契机已至。
苏铭没有丝毫慌乱,甚至连心跳的频率都没有改变。
他并未像那些热血话本里描述的那样,咬牙切齿、面红耳赤地去“冲关”。
他只是顺应着那股“满溢”的感觉,神念微微一引。
“流。”
心中默念一字。
原本在经脉中平缓流淌的灵力,流速骤然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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