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明。
寒亭小城之外，又密密麻麻聚拢了数万面黄肌瘦的“黄巾乱贼”。
而更东面的潍水干枯的河床边上，一道道由人流组成“涓涓流水”，正在不断地汇聚。
潘凤只是登上破败不堪的城头看了一眼，便毫不犹豫地下达了“熬粥”的军令。
久违的黍麦等谷物香气，自小城中飘出。
城外聚集的青州黄巾瞬间躁动起来。
这一回，不用任何人发号施令，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发号施令的主将，寒亭城外的黄巾军已然如洪流般涌向小城。
已然被饥荒狠狠攥住肠胃的灾民，压根不在乎靠近城池会不会丧命，也不在乎会不会迎来这支冀州军的漫天箭雨。
此刻，靠近食物，求活已然成为本能。
当然，寒亭城内迎接他们的，也不是整装待发的弓弩手，而是冀州军整整齐齐地呼喊：
“潘将军有令，舍粥，赈灾…”
其实也不用再多说什么，仅仅是这一句话，便能表达所有的意思。
“舍粥、赈灾”，最直观一点就是，寒亭城内的“官军”，没有把城外面黄肌瘦的饿殍当成“叛逆”，只是灾民。
而听到城内齐刷刷的吼声，四周如潮水般蜂拥的“贼寇”蹒跚的步履竟是不约而同放缓了下来。
再之后，潘凤使出了自己关于这场大战的“最终武器”，施粥赈灾…
…
汉初平二年，十月十八。
冀州军于北海郡小城寒亭，开始了舍粥赈灾。
最先汇聚于此处的青州黄巾，除了一开始与太史慈交战那管亥部将彭济，以及对太史慈纠缠不休的那部分之外。
余者皆放下了手中的简陋“兵刃”，再度变回了灾民。
由此初入北海郡的第一站，冀州军算是稳住了阵脚。
潘凤也没有闲着，接连数日，在每日亲自巡视舍粥现场的同时，还抓紧从灾民中挑选青壮，编入自己麾下的“运粮大部队”。
甚至为了避免运输线过长，潘凤干脆组织部分灾民往乐安、平原等地迁徙。
毕竟因为补给线较长的缘故，从寿光城出发时，源自冀州的粮食，还未囤积到足够的数量。
从灾民中挑选青壮参与运粮，再迁部分民众至后方这二者相结合，也能最大程度减轻前线粮食的压力。
值得一提的是，如今已然是深秋初冬，这一年的秋收已差不多结束。
河北四州之地的年景，其实早在四五个月前便已经痕迹明晰。
这一年青州大旱、赤地千里，酝酿出了这场滔天之变。
而冀州之地其实也有旱灾，降雨减少，自然带来各地田间的粮食产量下降，严重者甚至产粮都暴跌五成以上。
这要是放在一般情况下，冀州其实也免不得会出现不少灾民、流民以及小规模动乱。
至于各地官府，或者说执掌一地的诸侯，在这样的年景下，别说对外用兵、扩张之类的军事行动，能勉强维持住稳定统治就已经不错了。
这其实也是几个月前，袁绍集团会倾尽全力，向潘凤发起决战的重要原因之一。
当然，冀州的旱情，只是相较于一般情况，放在诸如袁绍、麹义等人的地盘内而言。
潘凤这边由于提前便做了准备，其实光景并不算惨淡。
最直接一点，便是不管今年开年以来，那场假的“潘韩之争”闹得多么热闹，各地官府都没有停止过对水利灌溉设施的营建。
主要产粮的魏郡、广平两地，除了不断征发民夫，新开凿而出的蓄水池、引水沟渠等。
还大规模应用上了由传统灌溉器械翻车改良而来的“龙骨水车”。
再算上无双商行于邯郸大规模出产的“化肥”助力。
由此这场波及冀州的旱灾，仅是产粮一事上，对潘凤这边的影响并不算大。
仅仅是将使用化肥后，本该增产三四成的粮食，变成基本维持丰年该有的光景罢了。
魏郡、广平等地产粮稳住了，濮阳之地又位于风调雨顺的兖州，粮食不出意外地增产。
还有潘凤于去年秋收后，几乎散尽无双商行当前与今后之利的撒钱之举，聚拢整个北方的余粮到自己手中。
会困扰袁绍等人的粮食问题，到了潘凤面前，自然就不是问题了。
所以如今冀州之地，潘凤这边各地官府与驻军，如今都在不遗余力地行转运粮食之事。
正是从南到北，从濮阳、魏郡、广平等地，不断运粮食至甘陵。
再由坐镇清河国的沮授居中调度，源源不断的粮食往东面、北面两个方向运。
大部分粮食出仓向东，渡过黄河进入青州，自然是为了解决青州这场大乱而来。
少部分粮食向北，进入清河国北部以及安平国、乃至渤海郡南部。
一方面是为了与袁绍对峙的前线大军用度。
另外一方面正是用于解决这片新纳入潘凤势力范围的地盘内，因旱灾波及而可能出现的饥荒、民变等问题。
在这当中，潘凤一开始屯粮数百万石的黎阳、曲梁、甘陵三处大仓，也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要知道，运粮其实就如同引水一般，如果只是简单的长距离沟渠，中途变数极多不说，还会因各种原因导致每一处的水量不均匀，时大时小。
但要是在这条“运粮河流”的中途，提前筹备好几处极为大型的“水库”，采取分段运输的方式。
不但能提升运粮的效率，也能更好地把控粮食运送的稳定，以此来消弭沿途不确定性的影响。
简单来说便是，不管某一批次的粮草，能否如期到底。
下游的屯粮大仓，都能按时拨出足够的粮，及时送往更下一站。
当然，虽然从初平一年那场秋收，潘凤就开始为粮食之事做准备。
但人力终究是有限的。
在交通不发达的当下，粮食运输效率低下，这是不可避免的事。
加之如今潘凤这边的地盘，其实也就冀州南部再加上兖州濮阳那五县之地。
再有与袁绍那位“雄主”的争端。
仅凭潘凤一人之力，邺城这路诸侯一个方面，想要解决好青州这场滔天祸事，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所以潘凤关于青州的谋划，一开始就定下了清晰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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