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掀起这场大战，一开始所求之“中”，正是赌潘凤不愿意随随便便就放弃重合、观津等进入渤海腹地的“跳板”。
一如年初之际，以重合、观津两座主要城池为楔子，收缩兵力严防死守。
如此袁绍便借助这一波裹挟着数十万灾民南下之势，彻底将潘凤如今留在渤海郡内的兵马给淹没。
对方麾下那大将乐进悍勇不假，经过这两年独领大军的历练已有名将之姿也不假。
可只要潘凤敢让乐进继续坚守几座城池，袁绍便有信心这部分潘凤军给解决。
须知年初那次交手，袁绍这边是正儿八经的大军攻城、干脆无比的打仗。
而这一回，乐进面临的，是数十万已经断粮的百姓，还有十万余即将断粮的“袁军”。
人在饿急眼的情况下，是真能爆出无限潜力的。
最极端的情况发生时，饥民们连人都敢吃，遑论其他？
届时袁绍只要放出话去，乐进所坚守的重合也好、观津也罢，亦或是更南边的乐陵、厌次等城池，其中藏有粮草无数。
就足以让这波被自己裹挟而来的庶民黔首与临时拼凑的“袁军”疯狂了。
简言之，只要潘凤不打算轻易放弃这块阻断渤海与安平之间的战略要地。
最后的结果必然是他麾下数万精锐大军，连带着乐进这位已有“名将之姿”的领军大将，皆为“冀州大势”殉葬的下场。
也必定会大损潘凤的实力，令其需要更长的时间来休养生息、舔舐伤口。
这便是袁绍这次“疯狂南下”，所求的“中”的结果。
当然，纵然达到了这一步，把乐进解决在渤海郡西南，取得了“中”的收获。
可距离达到天方夜谭般的“上”之结果，也就是一举击溃并诛杀潘凤、快速接管整个冀州，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毕竟渤海郡往南，不管是乐陵、厌次两个渡口城池南面的黄河，还是观津一城向南需要跨过的沱水、漳河两条支流，都是极为凶险的天险。
在无法搭建如此之长跨河桥梁的当下，就算受旱情影响，冀州境内河流水量骤减。
也是需要渡船连接南北，方可实现人员大规模横渡。
对于潘凤军来说，只需要扼守住水系南边的渡口，便可阻止“袁军”大规模南下。
由此解决了乐进这部兵马之后，想要将战果由“中”转为“上”基本已经不可能。
更莫说在袁绍不顾一切向南进军之际，被他们视为最大目标的乐进，压根就没有丁点想要守住现有地盘的想法。
潘凤麾下的兵马，不仅没有半点心理负担的丢下了重合、观津两处战略要地。
甚至就连青州位于黄河对岸的“飞地”，也就是乐陵、厌次两县之地也随随便便丢下了。
此便是麾下兵马进攻越是顺利，袁绍心神也就越发跌到谷底的根源所在。
因为敌军如此应对，便表示他这波近乎举自己这路诸侯、冀州大部分世家之力，针对潘凤的拼死反扑，已经只能取得一个“下”的结果。
何为“下”等战果？
正是强行拼凑十万大军，裹挟自己地盘内三十余万流民南下，不仅没能扭转此次冀州大灾之下的局势，而且连给潘凤造成一些损失都做不到。
如此虽然暂时占据了重合、观津、乐陵、厌次等属于渤海郡战略要地的城池。
实则等同于任何战果都没有取得。
大灾之下的冀州，缺少的不是地盘，不是几县之地的得失，而是能够安定人心、稳定基础的粮食。
袁绍这边无粮，纵然一步到位，将敌军北上渤海的天险、地利全部握在手中，也解决不了任何实质性的问题。
无非不过此番被他强行召集聚的十万“袁军”，以及裹挟而下的三十来万灾民，因为彻底断粮难以为继，或主动束手就擒，求潘凤那边接引过河以求不死，或揭竿而起，直接反叛袁绍这个州牧大人罢了。
而不管是哪一种结果，都注定了袁绍这波看似拼死一搏的进攻，将彻底失去意义。
最后只能取得个“下”的结果。
事实上，袁绍这次纠结麾下冀州世家、流民饿殍南下。
所求“下”等结果也同他与田丰早已盘算好的“让冀州大势彻底死透”一致。
正是大举南攻重创潘凤的军力不成，自己再因粮草不济酝酿而起的滔天暴乱，遭逢一场大败仓皇而逃。
其实也与麹义在离开冀州之前，李阳去劝诫麹义的理由，与麹义这个纯粹的行伍之人所思所想殊途同归。
一是如今的袁绍，已经与冀州世家豪强共同利益构成的大势融为一体，不可能轻易抽身而走。
经过这波代表冀州“大势”的拼死反扑再败，在冀州世家乃至天下各地豪强看来，他袁绍都已经算是为世家利益战至最后一刻、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由此纵然日后离开冀州，也能无损于他袁绍的形象，继续聚拢世家豪强之大势，为成大业打基础。
二是袁绍真已经打算从冀州抽身而走了，只是走之前，必须得再作一些努力，就算不能让潘凤实力大损，也得给他找更多麻烦。
进而阻滞对方崛起的步伐，给对方争取更多的时间。
毕竟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袁绍其实除了暂时退往幽州，已经没有更多的选择。
谁叫从势力范围来看，冀、青两州，潘凤已经完全阻断了袁绍向南而撤的路径。
而第三点原因，则是袁绍为了把“为冀州世家豪强共同利益流尽最后一滴血、战至最后一刻”的戏做全，纵然此次拼命南攻败了，也不能头也不回便跑了。
至少不能在潘凤没有主动进攻、自己无能为力的情况下，仅因为粮草枯竭、麾下军民作乱就逃出冀州。
故而渤海之地，他后续还需要守上一守。
在这样的的情况下，若是自己地盘内汇聚了太多为了求生不得不流散的灾民，聚集起太多流民饿殍。
是要出大乱子的。
倒不如趁着这回冀州大势垂死挣扎、自己作拼死一搏的机会，将渤海境内大部分灾民裹挟至南边，交给潘凤去解决。
最后因为流民、灾民都已南下，渤海境内尤其是作为新州牧府驻地的南皮城，也能守得更久。
也不枉自己即将立下的，“为冀州大势、为此间世家集体意志流尽最后一滴血”之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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