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惊得目瞪口呆时,轿帘被一只苍白的手从里面掀开了。一个穿着深蓝色绸缎长衫的人,动作有些僵硬地钻了出来。那衣服的样式,同样古老得不像这个时代!那人下了轿,头也不回,径直走向瓦房紧闭的大铁门。就在他身体接触到铁门的瞬间,既没有开锁的声音,也没有推门的动作,他的身影……就那么穿了过去!像一团烟雾融入了铁锈之中!
与此同时,那顶白色的轿子,无声无息地动了起来。它一上一下,有节奏地颠簸着,仿佛真有人抬着它行走。可是,轿子周围,依旧空空荡荡!它就那样凭空悬浮着,沿着横马路,朝着无边的黑暗深处,飘飘悠悠地远去了,直至完全消失在视野尽头。
我用力揉了揉眼睛,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是幻觉吗?一定是睡迷糊了看花眼了!我拼命安慰自己。
然而,当我们终于走到丁字路口,经过那栋尖顶瓦房的大铁门前时,强烈的好奇心和无法抑制的恐惧驱使着我,侧过头,透过铁栏杆大门上那些镂空的缝隙,朝黑黢黢的院子里望去。
月光吝啬地洒在院子里,勉强照亮了正房的门廊台阶。
就在那里!
那个穿着深蓝色绸缎长衫的人,正一动不动地背对着大门,站在正房的入户门前!像一尊凝固的、散发着寒气的雕塑!
“啊!” 我短促地惊叫一声,猛地抓紧了父亲的胳膊,把脸死死埋在他的衣服里,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怎么了?” 父亲被我吓了一跳。
“爸…爸…轿子…蓝衣服的人…在…在院子里站着!” 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父亲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皱紧了眉头:“胡说什么!哪有什么轿子什么人?黑咕隆咚的,你看花眼了!准是白天电视剧看多了!” 他语气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否定。
回到家,我钻进被窝,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墙上的挂钟指针清晰地指向凌晨一点。我反复问父亲,他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吗?得到的回答永远是否定和责备。巨大的困惑和残留的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我,让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为什么这个年代还有人坐那种轿子?那个人是怎么“穿”进大门的?难道是小偷?可那身衣服…那顶轿子…
不知折腾到几点,我才在极度的疲惫中昏昏沉沉地睡去。然而,睡眠并未带来安宁。
我又梦见了那个蓝衣人。梦里,我仿佛又站在瓦房的大铁门外,透过栏杆的缝隙,看向那个背对着我、站在门廊下的身影。就在我屏息凝视时,那个背影的头颅,毫无征兆地、违反生理规律地——猛地一百八十度转了过来!一张模糊不清、却透着无边阴冷和恶意的脸,正正地“盯”着我!
“啊——!” 我尖叫着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淋漓,心脏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窗外天已大亮,挂钟指向七点。恐惧的余波还在四肢百骸流窜。
匆匆洗漱,吃完早饭,背起书包上学。路过那栋尖顶瓦房时,我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眼前的景象让我心头一紧:院子里聚集了好多人!有男有女,隐隐约约还传来压抑的哭泣声!发生什么事了?我心里咯噔一下,但上学时间紧迫,只能带着满腹疑问匆匆跑过。
下午放学,刚拐进巷子口,远远地就看到尖顶瓦房的方向围了更多的人。花花绿绿的花圈像突兀的蘑菇,密密麻麻地靠在院墙外。门口搭起了白色的灵棚,里面人影晃动,哀乐隐隐传来。一股浓重的、属于死亡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我吓得头皮发麻,想都没想,立刻掉头就跑,绕了远路直奔爷爷奶奶家。这种场面,从小就是我最深的恐惧。打定主意,这几天绝不回家了!
到了爷爷奶奶家,惊魂未定地把所见告诉奶奶。奶奶叹了口气,脸上带着惋惜和一丝讳莫如深:“唉,造孽啊…后院老宅的老太太,昨儿夜里…上吊没了。”
我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奶奶絮絮叨叨地转述着听来的消息:“说是后半夜两点多,老头起来解手,一摸身边没人了。他还纳闷老婆子去哪了,穿鞋下炕,掀开门帘子正要出去找…唉哟我的老天爷!一抬头…就看见老太太挂在房梁上…那脸…那舌头…老头当场就吓瘫了,嗷嗷喊起来…儿子听见动静从隔壁屋冲进来,俩人慌手慌脚把人弄下来…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哪还来得及哟!后来人家法医说了,发现的时候…人早没了一个多钟头了…估摸着…就是夜里一点左右的事儿…”
夜里一点!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巨响,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昨晚我看到白轿子和蓝衣人,回到家看钟,不也正是一点吗?!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瞬间席卷全身。昨晚看到的…难道…难道不是幻觉?!那顶飘走的白轿子…那个穿蓝绸缎衣服、穿门而入的人影…难道是…?!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紧紧缠住了我的心脏。从那天起,别说晚上,就是大白天阳光灿烂,我宁愿绕上两倍的路,也绝不敢再从那个丁字路口的尖顶瓦房门前经过。那栋房子在我眼中,彻底变成了一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巨大坟墓。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