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的寒风卷过山峦,师父定下了禳星解厄法科的具体日期,消息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师门中激起层层涟漪。我和师弟虚乙在高铁站汇合,一路风尘仆仆赶回师父的山居。
推开熟悉的院门,一股混合着朱砂、香火和纸张气息的忙碌味道扑面而来。院子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物料:成捆的金纸、扎好的纸马纸船、崭新的经幡、还有各种叫不上名字的布匹和彩线。师父、大师兄和大师姐三人正埋首其中,或裁剪,或书写,或捆绑,忙得不可开交。
“师父!师兄!师姐!” 我们赶紧放下行李打招呼。
“回来啦?” 师父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明亮,“正好,快来搭把手!活儿多着呢!”
我环顾四周,没看到师伯的身影,有些奇怪:“师伯呢?怎么没在?”
师父闻言,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又带着点无奈的笑意:“你师伯啊……回家处理点私事,走了一个多礼拜了。”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我追问。
师父捻了捻并不存在的胡须,故作神秘地掐指一算:“为师掐指一算,等所有手工活计都利索了,她老人家必定‘准时’驾到!我可是每天八个电话催命,现在人家直接给我装聋作哑了!” 他语气里满是“家丑”的无奈。
我和虚乙相视一笑,心领神会。看来师伯是躲清静去了。
“好了,闲话少说。” 师父拍拍手,将我们的注意力拉回正事,“你师兄师姐这段时间为了准备这些物料,手指头都快磨秃噜皮了。所以这次科仪的重头戏,就交给你们俩了!”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我和虚乙:“迎迓请圣、三官大忏、分冤释结、祈星拜斗、关煞禳解一共九场法事,分三天做完。你俩一人挑两个主做!剩下的五场禳解科仪,为师亲自来扛!” 他顿了顿,补充道,“时间紧,任务重,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我看向虚乙师弟,他眼中也闪烁着跃跃欲试又有些忐忑的光芒。我俩同一天拜师,一起练功,水平在伯仲之间,都是第一次正式主法。
“师弟,你先挑吧。” 我主动开口。
虚乙想了想,慎重地说:“那……我选祈星拜斗和分冤释结吧。”
“行,” 我点头,“那迎迓请圣和三官大忏就交给我。”
师父在一旁听着,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看好戏”弧度,插话道:“三官大忏……包含天官、地官、水官三场忏法。你可以选择只做其中一忏或两忏,分两场做完。要是三场连着做……” 他目光扫过我,带着点“你行不行”的调侃,“磕头磕到你腿软!而且你师兄师姐都得跟着你一起磕!为师是担心你这小身板扛不住啊。”
年轻气盛加上不想在师父面前露怯,我挺直腰板:“没事师父!既然做了,就做全套!三官都做!” 语气带着初生牛犊的豪气。
“哈哈哈!好!这可是你说的!” 师父抚掌大笑,眼神里满是“你小子等着瞧”的促狭,“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到时候可别哭鼻子!”
旁边的师兄师姐们闻言,齐刷刷投来“敬佩”又带着点“哀怨”的目光。大师兄幽幽地来了一句:“师弟……我们几个的膝盖……就拜托你了!你加油!”
那时的我,还沉浸在“科仪流程不复杂”的错觉里,完全没意识到体力消耗的恐怖,更没把师兄师姐们的“哀嚎”放在心上。很快,二师兄、四师弟、二师姐、三师姐也陆续抵达,小小的山居彻底热闹起来。写光碟的、扎纸活的、写灵符的……众人各司其职,笑语喧哗,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又充满期待的过年般氛围。
神奇的是,就在所有手工活计尘埃落定的那一刻,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师伯提着行李,风尘仆仆又“恰到好处”地回来了!师父冲她挑了挑眉,一切尽在不言中。
法科首日,清晨。清冷的空气带着露水的湿意。我换上崭新的青色法衣,手持玉笏,站在法坛之前。心跳如鼓点,手心微微出汗。迎迓请圣——这是开场大戏,也是我的第一场主法。
深吸一口气,凝神静气。随着悠扬的磬声响起,我踏罡步斗,口诵真言,引领着无形的神灵仪仗。动作略显生涩,唱腔偶有磕绊,但总算有惊无险地完成了。下坛时,后背已被汗水浸湿,但心中却充满了初次成功的激动。
下午,先是虚乙师弟的禳星拜斗。他虽也紧张,但流程清晰,顺利完成。紧接着,就是我的重头戏——三官大忏!
再次换上法衣,感觉比上午那件沉重了许多。身后,师兄师姐们按照辈分排成一列,个个神情肃穆,准备陪着我一起“磕头”。四师弟担任我的“香官”,负责递香、换香。师父和师伯则端坐一旁,既是监坛,也是定海神针。
“澄清韵——起——!”
悠扬古老的韵腔在坛场回荡,三官大忏正式开始!
第一场,天官赐福忏。聚精会神,踏准罡步,唱诵清晰,跪拜虔诚。虽然累,但尚能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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