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一震,原来是到了十殿阎罗之首,一殿秦广王蒋子文的治所!
步入大殿,其广阔超乎想象,穹顶高悬,没入幽暗,仿佛承载着整个幽冥的天空。殿柱需十人合抱,其上雕刻着百鬼夜行、地狱变相图,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便会活过来。大殿两侧,林立着身着玄甲、面目模糊的鬼卒,手持水火无情棍,肃立无声,却散发出令人胆寒的煞气。大殿右侧,立着一面高约三丈、宽约丈五的巨大石镜,镜面朦胧,仿佛笼罩着一层永不消散的雾气,这便是能映照生灵前世今生一切罪业的——孽镜台!
大殿最深处,九级黑玉台阶之上,设有一张巨大的公案,案后端坐一位神尊。他头戴旒冕,垂下的玉珠遮蔽了部分面容,只能看到一双如同寒星、洞彻幽冥的眸子,以及线条刚硬、不怒自威的下颌。身着玄色滚金边王袍,上绣山川地理、幽冥百鬼,双手自然置于案上,指节分明,仿佛蕴含着执掌生死、判定善恶的无上权柄。周身散发出的威严,如同实质的山岳,压得整个玄冥宫都寂静无声。
这便是一殿秦广王蒋子文!
我不敢直视,快步上前,于阶下躬身参拜:“末学弟子虚中,参见泰素妙广真君!”
宏大的声音自上方传来,不带丝毫情感,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玉盘,清晰冰冷,震彻灵魂:“起身。此次召你前来,协理审定亡魂功过,依律定罪。此间唯有铁律,无有人情,望你谨记。”
“弟子明白。”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
秦广王微微颔首,不再多言。那无形的目光却仿佛始终笼罩着我,监督着审判的每一刻。
张判官引我至大殿左侧稍小一些的一处副案后坐下。案上已备好笔墨纸砚,以及一卷空白的判词玉册。我刚坐定,便听得张判官高声道:“带罪魂张奎!”
“威——武——!”两侧鬼卒以棍杵地,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低吼,声浪在大殿中回荡,更添肃杀。
两名身材高大的鬼卒押着一个瑟瑟发抖、身形虚幻的中年男子魂灵上前,按跪在堂下。那魂灵面色惨白,眼神涣散,周身还残留着阳世的一丝浊气。
张判官将一份卷宗送至我面前。我展开一看,上面以朱砂小楷记录了此魂生平:
【张奎,男,享年四十八。生前为陇西府衙库吏。罪状:利用职务之便,监守自盗,累计窃取官银一千二百两;克扣赈灾钱粮,致流民三十七人冻饿而死;收受贿赂,徇私枉法,制造冤狱三起。善行:无显着记录。】
我看罢,心中已有定数。拿起案上那枚触手冰寒、刻有“幽冥法令”四字的惊堂木,用力一拍!
“啪!”
清脆的响声在大殿中激荡,带着震慑魂灵的力量。
“堂下罪魂张奎!尔生前身为朝廷吏员,不思报效,反监守自盗,克扣赈粮,受贿枉法!致使百姓流离,冤狱横生!孽镜台前,还不从实映照,更待何时?!”我的声音在这森严环境中,也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威严。
两名鬼卒立刻将瘫软的张奎架起,拖至那面巨大的孽镜台前。
镜面原本的雾气一阵翻涌,渐渐清晰起来。如同皮影戏般,一幕幕画面快速闪过——深夜潜入银库,将雪花银塞入袖中;赈灾粥棚前,狞笑着将掺杂沙石的薄粥分发给面黄肌瘦的灾民;公堂之上,收取富户银钱,将无辜平民屈打成招……每一幕都清晰无比,连同他当时内心的贪婪、侥幸与冷酷,都如同无形的波纹,清晰地传递给殿内所有“人”。
“不!不!不是我!”张奎魂体剧烈颤抖,试图挣扎,却被鬼卒死死按住。
画面最终定格在他因酗酒过度,暴毙于家中,留下孤儿寡母受人唾弃的场景。
“证据确凿,尔还有何话说?!”我再次拍响惊堂木。
张奎看着镜中自己那丑陋的嘴脸,又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来的冰冷目光,尤其是那高踞玉阶之上的秦广王虽未发声,却如同天道般无情的注视,他终于崩溃,瘫倒在地,涕泪横流:“我认罪!我认罪!小人猪油蒙了心,小人知错了!求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啊!”
我看向张判官,他微微点头,示意证据链完整。
我提笔,在那空白判词玉册上,以张判官事先教授的阴司符文书写判词:
【罪魂张奎,身为吏员,贪渎害民,罪大恶极。依《幽冥律·官吏篇》,判:押赴二殿楚江大王处,入“火翳地狱”,受火焚、剜心、拔舌之刑,刑期一百五十载。刑满,再议转生。】
写罢,将玉册呈给张判官复核。张判官看过,送至秦广王案前。秦广王目光扫过,拿起案头一枚散发着寒气的玄冰判官笔,在判词末端轻轻一勾。
“准判。”
二字落下,判词玉册瞬间化作一道黑光,没入张奎魂体,形成一道无形的枷锁。两名鬼卒毫不留情,将其拖拽下去,凄厉的求饶声渐行渐远。
我心中并无波澜,此等蠹虫,罪有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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