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内瓦老城区的夜晚,带着一种与苏黎世不同的、沉淀了数个世纪的静谧与疏离。鹅卵石街道在昏黄街灯下泛着湿漉漉的光,古老的建筑立面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玫瑰巷窄而曲折,47号那栋联排建筑安静地矗立在巷子中段,像个沉默的、保守着太多秘密的守夜人。
晚上21点45分。
陆时晚穿着一件普通的深灰色羊绒大衣,围着素色围巾,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巷子里。她的帆布包里只装着一支笔、一个旧笔记本、以及那本烧焦的实验日志残本——按照指示,这是“诚意”的凭证。她的心跳平稳,步伐从容,但全身的神经都如同拉紧的琴弦。皮下植入的微型传感器正将她的心率、体温、甚至皮电反应等数据,实时传送到三个街区外一辆伪装成电信维修车的指挥中心。
沈承聿在那里。面前是十几个分屏,包括陆时晚视角的微型摄像头画面、她的各项生理数据、玫瑰巷及周边街区所有监控探头的实时画面、以及“弦”小组各成员的位置状态。
他的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代表陆时晚生命体征的那几条曲线。它们平稳得近乎异常,显示着她强大的心理控制力。但他紧握的掌心,却微微汗湿。
“外围无异常。建筑内热源显示,只有地下室有一个静止热源,体型中等,疑似男性。主建筑无人。”“弦”小组的现场指挥官低声汇报。
“保持距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巷子,不得惊动目标。”沈承聿命令,声音通过加密频道清晰传达。他的计划是让陆时晚尽可能独立完成接触,获取信息,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强行介入。
陆时晚停在了47号门前。没有门铃,只有一扇厚重的、带有古老黄铜把手的橡木门。门旁墙壁上,有一个不起眼的、类似老旧门禁通话器的装置,但上面没有按钮,只有一个微微凹陷的、指纹识别模样的区域。
她按照之前纸条上隐含的提示,将右手食指按在了识别区。
没有声音,没有灯光变化。但几秒后,橡木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向内打开了一条缝。
里面一片漆黑,只有一股陈旧灰尘和淡淡霉味混合的气息涌出。
陆时晚没有犹豫,推门而入。
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关上,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光线和声响。绝对的黑暗和寂静瞬间包裹了她。她停了几秒,让眼睛适应,同时屏息倾听。只有自己轻微的呼吸和心跳声。
“向前走,十步。楼梯在左。”一个经过电子变声、听不出年龄性别的声音,突然从黑暗中响起,近得仿佛就在耳边,又似乎来自四面八方。
陆时晚依言而行。脚下是坚硬粗糙的石板。十步后,左手边果然触到了冰凉的石质楼梯扶手。楼梯向下,深不见底。
她开始往下走。脚步声在狭窄的螺旋石阶上发出空洞的回响。走了大约两三层楼的高度,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那光来自一扇虚掩着的、厚重的铁门缝隙。
她走到门前,轻轻推开。
门后是一个大约二十平米的地下室。墙壁是粗糙的石砖,裸露着一些老旧的管线和电箱。房间中央摆着一张简单的木桌和两把椅子。桌上有一盏老式的煤油灯,灯焰稳定,散发着温暖的光晕,照亮了桌对面坐着的人。
不是霍恩海姆教授。
那是一个大约六十岁左右的男人,头发花白,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眼镜,穿着考究但款式保守的深色西装。他的面容清癯,眼神锐利而平静,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审视感,但又不同于金斯利那种外露的傲慢,更像是一种洞悉一切的、略带疲惫的深邃。
他微微抬手,示意陆时晚坐下。
“陆时晚博士,请坐。”他的声音恢复了原声,低沉,略带沙哑,是标准的高等教育人士口音,德语区口音很淡,更接近国际通用英语的发音,“很抱歉用这种方式与你见面。我是‘指引者’,你也可以叫我‘导师’——如果你愿意接受接下来的对话。”
陆时晚在他对面坐下,将帆布包放在脚边,目光平静地迎上他的审视。“我带来了日志。”她将残本轻轻推到桌子中央。
“导师”没有去看那本日志,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陆时晚脸上,仿佛在评估一件精密的仪器。“日志只是引子。我真正想看的,是你。”他缓缓说道,“看到父母死亡的真相,手握可能改变世界也足以毁灭自我的知识碎片,站在信任与猜忌、保护与自由的悬崖边……陆博士,你此刻心里,究竟是什么?”
问题直指核心,带着心理学的精准和冷酷。
陆时晚保持着面色的平静,但按照计划,她的生理数据应该正通过植入的传感器,传递出一些“适当”的波动——警惕、挣扎、以及一丝被说中心事的动摇。
“我想知道全部。”她回答,声音刻意压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普罗米修斯’到底是什么?‘守夜人’为什么要杀我父母?你们……又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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