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时不时替他擦拭额头的汗水。每当这时,苏沐禾才会恍然回神,轻轻点头致谢,随即又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
两个时辰里,他几乎一言不发,全神贯注于手上的工作。洞内只剩下篝火噼啪作响的声音,以及偶尔传来的压抑的呻吟。当最后一点腐肉被清除,露出底下鲜红色的新生肉芽时,他才长长舒了口气,整个人像是虚脱般晃了晃。但他很快稳住身形,继续进行下一步的处理。
包扎伤口时,他的手指依然稳健,每一个结都打得恰到好处。他使用的布条是赵龙从里衣上撕下的干净布料,虽然简陋,但在这种环境下已经是最佳选择。他包扎的手法相当专业,既保证了固定的牢固,又不会影响血液循环。
喂药时,他极有耐心地一点点喂服。霍去病仍在昏迷中,吞咽反射很弱,他就用小木勺一点点地将药汁滴入对方口中,时不时轻声说:不着急,慢慢来......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哄一个孩子,带着医者特有的温柔。
完成这一切后,苏沐禾再次净手,为霍去病诊脉。这一次,他的手指在霍去病腕间停留了很长时间,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洞内一片寂静,赵龙和王虎都在等待他的判断。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热毒暂控,脓毒已清,但失血过多,元气大伤......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脉象虚浮无力,需要静养半月,辅以汤药调理,否则伤口极易崩裂,邪毒可能内陷心脉。
这个结论让洞内陷入沉默。半个月的时间太长了,在这个追兵可能随时出现的危险境地,停留这么久无疑是在冒险。但霍去病的状况也确实不能再经受颠簸。
最后赵龙沉声道:那就休整半月。天大地大,没有比管事的性命更大!他看向苏沐禾,目光中充满信任,苏小哥,这半个月,管事的伤就全拜托你了。
苏沐禾郑重地点头:我一定尽力。短短四个字,却承载着千钧重担。
夜幕降临后,苏沐禾守在霍去病身边,安静得几乎像个影子。他每隔一刻钟就为霍去病试体温,用掌心轻触对方的额头;每隔一个时辰就行针一次,选取大椎、曲池等穴位疏导郁热。只有在行针时,他才会极轻地念出穴位的名字:大椎......曲池......合谷......像是在确认自己的操作,又像是在通过这些熟悉的名词来保持专注。
深夜,赵龙忍不住开口:你去歇会儿吧,这里我看着。他看着苏沐禾布满血丝的双眼,语气中带着难得的温和。
苏沐禾轻轻摇头:我得守着。若是病情反复,要及时处理。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作为医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今晚是最关键的时刻。
这一夜格外漫长。洞外的风声、远处的狼嚎,都让这个临时避难所显得更加孤寂。苏沐禾始终保持着警觉,时而为霍去病擦拭冷汗,时而调整敷料,时而又在火堆旁煎煮新的汤药。他的身影在跳动的火光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异常坚定。
黎明时分,当第一缕微光从洞顶裂缝透入时,苏沐禾再次试了试霍去病的额头。那骇人的滚烫热度终于开始下降,虽然仍在发热,但已经不再是那种危及生命的烈焰。霍去病的呼吸也变得平稳了些,陷入了一种更深沉的睡眠。
退烧了......苏沐禾轻声说道,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稍稍放松。这一刻,他才感觉到全身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
但不过片刻,他又强打起精神,开始清点剩余的药材。他仔细计算着每味药材的存量,不时在随身的小本子上记着什么。这个小本子是他穿越来时就开始用的,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各种药方和诊脉心得。
三七粉只够用七天......他喃喃自语,黄芩倒是还够,但金银花最多只能支撑五天......得想办法补充......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显然在思考着解决之道。
赵龙和王虎看着他忙碌的身影,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平日里活泼跳脱的年轻人,在关键时刻展现出了超乎年龄的沉稳和可靠。虽然沉默了许多,但那份认真负责的态度让人不由得心生敬意。
天色大亮时,苏沐禾已经拟好了接下来半个月的治疗方案。他将写满字迹的纸递给赵龙:这是需要的药材和食材,若是方便......他的声音依然很轻,但条理清晰,考虑周全。清单上不仅列出了所需的药材,还详细标注了每种药材的用量和替代方案,甚至连每日的饮食安排都考虑到了。
王虎接过清单看了看,难得地多说了几句:这些山里都能找到。我知道几个地方......
苏沐禾轻轻点头,嘴角终于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有劳了。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爱说爱闹的年轻郎中,而是一个肩负重任的医者。
虽然沉默了许多,但那份跳脱的天性仍在不经意间流露——比如他坚持要在清单上画下每种药材的图案,尽管画得歪歪扭扭,连他自己看着都有些不好意思。
这样比较好认......他有些尴尬地解释,耳朵微微发红。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洞顶的裂缝照在霍去病脸上时,苏沐禾正小心翼翼地为他调整枕位。他的动作依然轻柔,眼神专注而认真。那一刻,这个沉默的守护者身上,依稀还能看到往日那个活泼少年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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