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也不逼他,重新合上眼。烛火在雨中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雨声轻轻晃动。
那影子交叠着,仿佛在演绎一场早已落幕的戏。
离开的王虎正带着两个伙计,挨家店铺采买年货。
他故意把动静弄得很大,逢人便说东家要好好过个年,还要祭祖,那架势恨不得全城都知道李记商行要在此地扎根。
我们东家说了,王虎在一家香烛铺前高声笑道。
今年这年必须过得热闹,让祖宗保佑,让咱们李家在南疆闯闯看!
这话说得响亮,却让暗处盯梢的人皱起眉——这般张扬,倒真像是要长住的模样。
与此同时,在临远城最繁华的南市,赵龙做了一件更引人注目的事——他以李记商行的名义,租下了位于十字路口的一间绸缎庄。
那铺面位置极佳,前后两进,带着一个不小的仓廪,原先的东家因急于返乡,才同意短期租赁。
赵龙与牙行、原东家签订租赁文书时并未刻意避人,甚至还在附近的茶楼摆了一桌,请了几位有头脸的商铺老板作陪。
“往后,咱们李记也算是在这有个落脚地了,还望各位掌柜多多照应!”赵龙举杯笑道,声音洪亮,确保周围几桌都能听见。
这消息比王虎采买年货更快地传遍了城中商界,自然也传到了某些人的耳中。
租赁固定铺面,虽不似购置产业那般决绝,但也明确显示了短期观望风色的意图。
暗处的眼线飞快地将消息送回,心中疑窦更深——这李记商行,到底是真的背景雄厚、意图在此开辟商路,还是另有图谋?
更深的夜色里,赵龙带着药材样品,敲开了临远城最大药商的门。他姿态从容,将几样珍贵药材在桌上一字排开:老板看看,这都是上好的货色。我们东家急着周转,价格好商量。
那药商捻着一支老山参,眼中精光闪烁:李管事这般手笔,又租下那般好的铺面,莫不是要在临远城长住了?
赵龙但笑不语,只将一锭金子推了过去:定金。他心里清楚,这些药材最终会不会真的出手,还要看蛇神谷之行的结果。
而此刻最危险的,是陈平。
他的身影已悄无声息地没入蛇神谷方向的山路。
雨水冲刷着足迹,也掩盖了他行动的声音。
临行前霍去病给他的最后一个命令是:若遇险,保全自身。史书既已写就,不必做无谓牺牲。
客栈房间里,苏沐禾收起银针,看着霍去病沉静的睡颜,心情复杂。这位年轻的将军即便在睡梦中,眉宇间仍带着挥之不去的锐气。
他忽然想起史书上那句骠骑将军去病自元狩四年而後,未尝出战,心中不由一紧——或许不是不想战,而是不能战。
天子的猜忌,朝堂的倾轧,早已将这个战场上的骄子困在了长安的牢笼里。
或许霍去病比他更清楚自己的处境。
那句随行军医的请求,背后藏着多少未竟之言?
是一个将军对战场最后的眷恋,还是一个明知结局的人,在终局前想要抓住的一点温暖?
窗外雨声不绝,这个年,注定不会平静了。
而对苏沐禾来说,他面对的不仅是一个中毒的将军,更是一个在史书中早已写下结局的人。
他要救的,是一个注定要死的人。
这个认知让他的手指微微发抖,银针在指间泛着冷光。
霍去病在睡梦中微微蹙眉,仿佛感知到了他的不安。
苏沐禾轻轻将薄被往上拉了拉,指尖不经意触到对方冰凉的手腕。
那里,脉搏仍在跳动。一下,又一下。
苏沐禾的指尖停留在霍去病的腕间,那脉搏的跳动透过皮肤传来,沉稳有力,与史书上冰冷的记载形成了尖锐的矛盾。
窗外雨声渐歇,远处传来隐约的更鼓声。
四更天了。
霍去病在睡梦中忽然动了动,眉心紧蹙,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苏沐禾正要探手试他额温,却见他猛地睁开双眼。
那眼神锐利如鹰,哪有半分睡意?
“你也去睡吧。明日我们也出去走走。”霍去病放下手中茶杯,忽然对苏沐禾说道。
“既要做戏,便需做足!”
次日清晨,临远城笼罩在一片湿漉漉的雾气中。连日阴雨带来的压抑似乎被这短暂的晴朗驱散了几分,街上行人明显多了起来,都在为年节做着最后的准备。
两人信步走在熙攘的街道上。霍去病换上了一身寻常的靛蓝色棉袍,收敛了沙场锐气,倒真像个温文的商队管事。苏沐禾跟在他身侧,目光却不时扫过周围,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危险。
霍去病却显得颇为闲适。他在一个卖剪纸的摊子前停下,拿起一张繁复精美的“连年有余”端详着,红色的剪纸映得他指尖有了些许暖意。
“管事,买几张吧,贴在窗上,喜庆!”摊主热情地招呼。
霍去病点了点头,竟真的挑了几张,让苏沐禾付钱。
接着,他又在一个卖蜜饯果脯的摊子前驻足,买了一包糖渍梅子,随手递给苏沐禾:“尝尝,长安少见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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