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折磨人的是随之而来的幻象。
眼前光影浮动,仿佛看到了漠北的风沙,看到了狼居胥山下的篝火,看到了昔日同袍的笑脸,转瞬又化为战场上的血色与哀嚎……纷乱的记忆碎片伴随着深入骨髓的冰冷与酸痛,不断冲击着他的神智。
他紧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却依旧是冰凉的。
他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放在温泉边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攥得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苏沐禾看得心疼,却无能为力,只能不断用温热的布巾擦拭他额头的冷汗,握住他偶尔挥动的手,低声说着鼓励的话。
他知道,这是清除依附在神经与骨髓中毒素的必经过程,只能靠霍去病自己硬扛过去。
这一次的痛苦,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次日天光微亮,那蚀骨的寒意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霍去病如同虚脱般靠在池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但眼神却异常清明,仿佛经过这一夜的淬炼,连心智都变得更加坚韧。
随后的几次服药,过程大同小异,有时是烈火焚身般的灼痛,有时是万蚁噬心般的麻痒,有时是深入骨髓的酸软……
每一次,都是对身体和意志的极致考验。但霍去病都凭借其非人的毅力,一次次挺了过来。
苏沐禾惊喜地发现,他脉象中的生机一日强过一日,胸口那青黑色的毒痕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只有仔细辨认,才能看到一丝浅灰色的影子。
他的气色也好了很多,虽然依旧清瘦,但不再是那种病态的苍白,眉宇间那股属于冠军侯的锐气,正在一点点回归。
就在霍去病于洞穴中艰难解毒的同时,临远城内的局势,也因周淳的步步紧逼而愈发紧张。
陈平下山交互信息。
“周淳像是嗅到血腥味的豺狗,”王虎压低声音,语气凝重,“他虽未再亲自上门,但城中的眼线明显增多了,对我们的几处仓库和商铺盯得很紧。而且,他似乎在暗中接触其他几家与我们有过节的商行,怕是想要联手挤压我们的生存空间。”
陈平脸色阴沉:“他这是看准了管事‘重伤’,想趁机吞了咱们的基业!要不是管事吩咐暂时隐忍,我真想……”
“不可冲动!”王虎立刻打断他,“管事早有预料,周淳贪婪,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让我们示弱,不仅要让他觉得我们无力反抗,更要让他觉得……我们是一块看似肥美,实则能噎死他的骨头。”
陈平不解:“什么意思?”
王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管事离开前交代,若是周淳逼迫太甚,可以‘不得已’地,将城西那两家最赚钱、但也最扎眼的绸缎庄和盐铺,‘转让’给他指定的人。”
陈平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那两家铺子生意极好,但往来客户复杂,背后牵扯着南疆几个势力不小的本地家族的利益。周淳若强行接手,无异于直接从那些地头蛇嘴里抢食……
“妙啊!”陈平一拍大腿,压低声音笑道,“让周淳去跟那些地头蛇狗咬狗!咱们既能暂时避开锋芒,又能给他埋下祸根!”
“正是。”王虎点头,“此外,木青那边也传了消息过来。”
“哦?部落里情况如何?”
“蛇群凶兆之后,罕岩威信大损。虽然祭祀延迟,但他似乎并未放弃原计划,反而加紧了密谋。木青判断,他们很可能想在延迟后的祭祀上,强行推动某些事情。而且,罕岩对圣地的监视更加严密了。”
“无妨,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我们现在只要沉住气。”陈平道,“一切,等管事恢复再说。”
洞穴中,时间悄然流逝。
第七次,也是这一疗程最后一次服药。
这一次,药力发作时,霍去病感受到的不再是单纯的痛苦。
一股温和却磅礴的暖流,从丹田气海升起,如同春回大地,冰雪消融,缓缓流遍全身四肢百骸。
所过之处,那些因毒素和痛苦而僵滞的经脉,仿佛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吸收着这充满生机的能量,重新变得柔韧而充满活力。
他胸口最后那丝浅灰色的毒痕,在这股暖流的冲刷下,如同阳光下的残雪,彻底消散无踪。
霍去病缓缓睁开双眼,长吁出一口气。
这口气,绵长而悠远,仿佛将积压在胸中多年的浊气一并吐出,整个人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通透。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握了握拳。指节有力,再无之前的虚软酸麻。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那沉寂已久的内息,如同解冻的溪流,开始重新缓缓流淌,虽然微弱,却源源不绝。
“感觉如何?”苏沐禾迫不及待地问,眼中充满了期待。
霍去病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从温泉中站起。水珠从他精悍的身躯上滑落,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再也找不到一丝病容。
他活动了一下脖颈和手脚关节,传来一阵清脆的噼啪声,那是筋骨舒展的声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