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沿着江岸的密林疾行,湿透的衣衫紧贴着皮肤,在晨风中带来阵阵寒意。霍去病始终保持着警戒的姿态,一手持刀开路,另一手时不时回身搀扶因寒冷和疲惫而脚步踉跄的苏沐禾,或在他被藤蔓绊住时及时拉他一把
“不能停。”霍去病低声道,目光扫过身后隐约可见的古渡方向,“沉船动静太大,很快会有人沿岸搜索。我们必须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落脚点。”
苏沐禾咬着牙点头,他的体力远不如霍去病,此刻全靠意志支撑。但他没有抱怨,只是从药箱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药丸,自己吞下一粒,另一粒直接喂到霍去病嘴边。
“提神固气的,能撑一阵。”
霍去病微微一愣,随即就着苏沐禾的手吞下药丸,唇瓣无意擦过苏沐禾的指尖。不多时便感到一股暖流从丹田升起,驱散了部分寒意和疲惫。他看了苏沐禾一眼,眼神柔和了一瞬:“节省体力,少说话,跟着我。”
两人又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在一处隐蔽的山坳里找到个废弃的猎户木屋。木屋破败,但至少能遮风挡雨。
霍去病迅速检查了周围环境,确认安全后,才让苏沐禾进屋。他升起一小堆火,又用树枝和藤蔓做了简单的伪装。
“在这里休息两个时辰,天黑前必须离开。”霍去病将外袍脱下,放在火边烘烤,“你也把湿衣服换了,小心着凉。”说着,他转身背对苏沐禾,面朝门口,时刻警惕。
苏沐禾依言照做,从行囊里取出备用的干衣换上,又将霍去病那件半干的外袍在火边摊开。两人围着火堆坐下,终于有机会仔细查看那张引发祸端的海图。
霍去病将油布包裹小心展开,羊皮地图在火光下显露出更多细节。
“你看这里。”苏沐禾指着图左下角一处不起眼的印记。那是一枚方形的印鉴痕迹,朱砂色已褪,但还能辨认出是四个篆字:“乐浪海丞”。
“乐浪郡的海丞印?”霍去病眉头紧皱,“乐浪郡是武帝元封三年灭卫氏朝鲜后所设,在辽东之东,临海。海丞是郡中掌管海事的小官,品秩不高。”
“但这印盖在海图上,说明此图曾经过官方之手,至少被乐浪郡的海事官员查验或登记过。”苏沐禾分析道,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倾向霍去病,以便看得更清,“可这样一份标注‘蓬莱’的图,若是官方所有,理应上呈朝廷,怎么会流落到一个船主手里?”
霍去病的手指沿着航线缓缓移动:“只有一个可能:这图是私绘的,但绘图者为了增加可信度,或是为了通行方便,伪造或贿赂了乐浪海丞盖印。后来事发,绘图者逃亡,图也几经辗转。”
他的指尖停在海图中央那个被标注为“蓬莱洲”的岛屿上。
岛屿的绘制颇为精细,周围有环状的波纹,表示礁盘或特殊水流;岛上有三座山峰的简笔,中间那座峰顶画了个小小的丹炉状符号。
“这个符号……”苏沐禾凑近细看,发梢几乎触到霍去病的下颌,“像是炼丹的鼎炉。难道绘图者认为岛上有仙人炼丹?”
“或许岛上真有特殊矿物或温泉,被方士附会。”霍去病沉吟,感受到苏沐禾靠近带来的细微暖意,身体并未避开,“我更在意的是航线本身。你看,从交趾郡的徐闻港出发,先向东南,在此处——”他指向图上一处标有“黑水沟”的地方,“转而向东。这个转折很关键。”
“黑水沟?”
“我听东海来的老兵说过,远海深处有水流极急、颜色深暗的海域,船行至此需格外小心,稍有不慎就会被卷入深海。”霍去病道,声音在静谧的木屋中格外清晰。
“若这图是真的,那绘图者不仅找到了蓬莱洲,还摸清了安全通过黑水沟的航线。这份航海经验,价值连城。”
苏沐禾忽然想起什么,抬头时,鼻尖差点碰到霍去病的侧脸,他微微后仰,耳根有些发热:“你之前说,二十四年前有场大飓风,导致航道偏移?”
“对。图上注明要以北斗第三星校正航线。”霍去病似乎并未察觉那瞬间的靠近,抬头,仿佛透过破败的屋顶望向天空,“但星辰位置随时间推移也会变化。二十四年前的校正方法,现在未必完全准确。这图……既是珍宝,也是险途。”
两人沉默了片刻,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彼此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你要去吗?”苏沐禾轻声问,目光落在霍去病被火光勾勒得愈发深邃的侧颜上。
霍去病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在火光和海图之间游移,最终落在苏沐禾脸上,那目光深沉而专注:“我想去。但不是为了求仙,也不是为了宝藏。”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看看海的另一边,到底有什么。”霍去病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苏沐禾看着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在跳动的火光中,温暖而明亮:“那就去。”
没有犹豫,没有追问,就像当初霍去病说“陪你出来转转”时一样,他只是坦然接受,并准备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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