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猪沟内,战斗的余烬尚未散尽。山岩部猎人们手脚麻利地清理现场,将俘虏的护卫分隔捆绑,堵住嘴,由专人看管。
赵盾和山猫负责警戒外围,“岩鹰”与“林鼠”则仔细搜查周淳一行的行李马匹。
霍去病命人将周淳带到一处背风的岩石后,松了绑缚,只留双手反剪。
他搬了块平整石头坐下,苏沐禾立在他身侧,刚则抱着膀子站在周淳身后,虎视眈眈。
周淳此刻形容狼狈,绸衫沾满尘土草屑,发髻散乱,嘴角血迹未干。
但他眼神中的惊惶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灰败与……隐约的讥诮。
“李管事,”周淳先开了口,声音沙哑,“或者说,你也有其他身份告诉我?”
霍去病神色不变,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我有什么身份,贪生怕死一商贾而已。”
周淳苦笑一声:“其实早在太守府宴席上,我便有所怀疑。寻常商人,哪有那般气度?”
“周大人真是贼喊捉贼的好手,现在是你落我手里,无需挣扎了。”
“说!为何与滇池部勾结?”霍去病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周淳沉默片刻,抬头直视霍去病:“你可知这南疆之地,在大汉眼中是什么?”
不等霍去病回答,他自顾自说下去:“是蛮荒,是边陲,是流放罪臣、贬谪官员的苦寒之所!是朝廷需要时征调兵粮、压榨赋税的粮仓钱袋,是太平无事时便遗忘在舆图角落的化外之地!”
他声音渐高,带着压抑的愤懑:“我周淳,寒窗苦读,进士及第,也曾想励精图治,造福一方!可临远太守任上十年,我看到了什么?看到的是山高皇帝远,吏治腐败,豪强兼并,蛮部受欺压而积怨日深!看到的是朝廷只知索取,不知抚恤!看到的是滇池部那些蛮人拿出真金白银,换取一些无关痛痒的消息!”
“所以,你便心安理得地收了他们的金玉,当了他们的内应?”霍去病冷声道。
“内应?”周淳惨笑,“李管事,您真以为滇池部只是想复辟一个古滇国?您错了!他们想要的,远比那更多!他们掌握着……掌握着超越常理的力量!那‘圣眼’,不是传说,是真实存在的!”
他眼中闪过一抹狂热与恐惧交织的光芒:“我在任的第三年,他们找上了我。起初只是寻常贿赂,后来……他们让我看了‘神迹’。一个濒死的孩童,被送入‘圣眼’祭坛,三天后,竟能下地行走,且力大无穷,目能夜视!虽然那孩子不久后便狂性大发而亡,但那一幕……那一幕让我知道,这世间,确有鬼神之力!”
苏沐禾忍不住插言:“那是邪术!以透支生命、摧残神智为代价的邪术!你身为朝廷命官,饱读圣贤书,竟信这个?!”
“圣贤书?”周淳嗤笑,“苏大夫,你医术高明,当知人体奥妙无穷。圣贤书可曾解释,为何蛊虫能听令行事?为何有些矿石能让人产生幻象?滇池部掌握的,不过是更深入、更危险的‘知识’罢了!他们承诺,若大事得成,便与我共享这‘神术’,甚至……助我延年益寿,窥破生死之秘!”
说到此处,他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贪婪。
霍去病心中了然。周淳的背叛,源于对南疆现状的不满,对仕途的绝望,但最终将他彻底拖入深渊的,是对超常力量的贪婪与对长生的妄想。
“你们的大计,是什么?”霍去病问。
周淳定了定神,知道隐瞒无用,反而可能激怒霍去病,便道:“滇池部欲以‘圣眼’为核心,在哀牢山深处建立‘神国’。他们秘密培养‘地鬼’为军,以眼蛊控讯,以财货拉拢周边蛮部。而我等内应,则负责提供汉军动向、边境布防、以及……在大汉派兵时制造混乱,引导汉军主力进入预设的陷阱区域。”
“中元节月圆之夜,是关键。”周淳继续道,“需以九对童男童女心血,完成最后一次大祭,彻底唤醒‘圣眼’本体。届时,‘圣眼’光辉将覆盖预定区域,所有沐浴其光辉的信众,将获得‘赐福’,而敌人……将陷入无尽梦魇与混乱。”
“地点?”霍去病追问。
“断魂峡,最深处。”周淳道,“那里是古滇国一处废弃的巨型祭坛,也是‘圣眼’本体沉睡之地。赤溪谷的雕像,只是其万千化身之一,用于接收和传递力量。”
霍去病想起羊皮地图和那本秘册,知道周淳所言非虚。
“你们在临远的内应,除了你,还有谁?长安方面,又是谁在接应?”
周淳犹豫了一下。
刚冷哼一声,拳头捏得咔咔响。
周淳一颤,低声道:“临远城内……郡尉吴阳虽未直接参与,但其麾下一名姓孙的军侯,已被买通,负责传递军情。另外,城中‘福运货栈’的东家,也是我们的人,负责物资转运。长安……”他顿了顿,“我只知联络代号为‘仙客’,具体身份不知,所有往来信函皆经特殊药水处理,阅后即焚,只传口信。但……最后一次传信曾提及,‘秋后大军南征,乃天赐良机,望周君善加引导,令其泥足深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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