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指向窗外波光粼粼的湖面,以及更远处隐约可见的阿尔卑斯雪峰。“这不是攻击,这是一次诊断。一次对潜在‘递归阴影’和‘混沌边界脆弱性’的现场诊断。如果‘启明’和你们通过了测试,证明现有的风险在可控范围内,且你们表现出足够的认知和责任意识,那么‘星图’对你们的监控等级可能会下调,我们甚至可以探讨某种程度的技术与信息共享。如果……”他没有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林溪感到一阵荒谬和愤怒。他们就像被绑在椅子上,等待医生用不确定的、可能致命的仪器进行体检的患者,而“医生”还声称这是为了他们和全世界的福祉。
“如果你们真的关心风险,”林溪声音提高了一些,“为什么不公开你们的研究?不进行国际合作?而是用这种鬼鬼祟祟、践踏他人尊严和生命的方式?”
海因里希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在面对一个无法理解复杂现实的天真学生:“林女士,历史经验告诉我们,涉及这种层级的技术与认知风险,公开化和政治化往往是灾难的开始。各国政府、各大企业会被短期的利益、恐惧和竞争所驱动,要么疯狂追逐,要么恐慌性扼杀,理性的、长远的、超越国界的评估和约束将不复存在。‘星图’必须保持独立、隐蔽和超越性。我们的方式或许……不为世俗伦理所容,但这是必要的代价。为了更大的、避免文明级灾难的可能性。”
陆衍知道,在这种根本理念的分歧上,辩论毫无意义。“牧羊人”已经形成了一套自洽的、充满优越感和牺牲论的逻辑闭环。他现在只关心实际问题。
“诊断如何进行?”他问,“你们需要我和林溪做什么?‘启明’的远程连接又是如何建立的?”
“你们只需要留在这里,保持自然状态即可。”海因里希说,“‘基石’是连接器,也是传感器。它会被动记录你们的生理数据(通过接触)和周边的环境信息。林女士的意识状态,因其已经表现出的‘共鸣敏感性’,将是重点观测指标。至于‘启明’,我们在过去数月,通过多种渠道,在其外围非核心支持系统的一个古老版本中,植入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只监听特定环境变量(地磁异常、特定频率振动)的‘沉睡探针’。当此地的环境变量达到预设的谐振组合时,探针会被唤醒,向一个中继节点发送极简的状态码。这个状态码的变化模式,将帮助我们判断‘启明’底层逻辑是否受到了外部物理场的影响。”
陆衍心中巨震!他们竟然已经渗透到了“启明”的外围系统!虽然听起来不是核心,但这证明了“牧羊人”的渗透能力远超预估。他必须立刻通知国内团队进行深度排查!
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海因里希补充道:“不必担心,陆先生。那个探针是只读的,无害,且会在这次诊断后自我销毁。我们旨在评估风险,而非制造破坏——至少,在风险被确认可控之前。”
这话没有丝毫安慰作用。
时间在令人压抑的对话和等待中流逝。海因里希不再多言,只是偶尔操作一下他面前的全息界面,似乎在监控着什么数据。陆衍和林溪也保持沉默,各自调整状态,思考对策。陆衍暗中尝试通过“基石”和“影子节点”窥探“星图”网络在此地的活动,但发现网络似乎进入了一种高度加密的“诊断模式”,数据流极其隐蔽,难以截取。
林溪则专注于平复心绪,修复被“初啼的回响”冲击过的认知屏障。她脑海中不时闪过周雨薇最后那声嘶鸣的碎片,以及海因里希谈论“代价”时那平静到冷酷的眼神。她意识到,面对这样的对手,仅凭技术和逻辑对抗可能不够,或许……需要利用他们理念中的矛盾,或者,他们那种“非人”理性下可能忽视的“人性变量”。
大约两小时后,地面的震动再次变得清晰可感,且带有了一种更明显的、低沉的节律。礼拜堂墙壁的缝隙中,有极细微的灰尘被持续震落。窗外,加尔达湖的水面不再是平静如镜,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缓慢起伏的长波,阳光在水面上破碎成跳跃不定的光斑。
海因里希抬起头,眼神专注:“频率正在接近阈值。谐振窗口即将开启。”
他面前的全息界面亮起复杂的波形图和多维数据流。同时,陆衍手中的“基石”薄片再次开始微微发热,表面的银色涟漪自动泛起,比之前更加活跃,仿佛被周围无形的场域所激发。林溪也感到那种被“注视”的压力卷土重来,但这次不再是尖锐的攻击,而是一种全方位的、缓慢增强的“浸没感”,仿佛周围的空气、光线、甚至建筑本身的振动,都在形成一个巨大的、无形的“共鸣腔”,而她是其中一根被动震颤的“弦”。
陆衍手腕上的监测器显示,林溪的心率、皮电、脑波(尤其是α和θ波)都开始出现同步的、与环境震动频率隐隐相关的节律性波动。他自己的生理数据也有类似趋势,但幅度小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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