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的校园裹着一层温柔的秋意,图书馆前的银杏大道被染成金黄,风一吹,叶子就像蝴蝶似的飘落在报告厅的玻璃上,留下淡淡的影子。可馆内却没有这份闲适 ——“校际县域经济发展主题竞赛” 初赛正进行到关键环节,空气中飘着纸张翻动的沙沙声,还有选手们压抑的呼吸声,连灯光都仿佛比平时更亮了几分。
陈默缩在候场区的角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方案册的封面。深蓝色的封面上,“清县苹果产业振兴方案” 八个字是他用钢笔写的,写坏了三张纸才满意,现在被透明胶带仔细包着边,边角都没一点磨损。他偷偷抬眼望向评委席,目光很快就落在了最右边的女生身上。
那是苏清妍,行管系 95 级的学姐,也是校学生会副主席。陈默之前在学校的学术讲座上见过她 —— 当时她穿着白色衬衫,站在讲台上分享县域调研经历,语速不快,却每句话都说到点子上,台下的教授们都频频点头。现在她换了浅灰色西装套裙,领口系着米白色丝巾,长发挽成低马尾,手里握着一支银色钢笔,正低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隔着几排座位都能隐约听到。
“听说苏学姐特别严格,去年有个学长的方案,就因为没考虑财政压力,被她问得下不来台。” 旁边的选手小声议论着,陈默的心也跟着紧了紧。他的方案里虽然写了资金筹措计划,但一想到要面对那双清亮又锐利的眼睛,还是忍不住手心出汗。
正紧张着,主持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来:“接下来有请 15 号选手,行政管理系 97 级陈默,展示《以特色产业为核心的县域乡村振兴路径 —— 以清县苹果产业为例》。”
陈默猛地站起身,差点碰倒旁边的椅子。他双手捧着方案册,快步走上舞台,走到台中央时,还下意识地拽了拽衬衫下摆 —— 这件衬衫是他特意找表哥借的,有点大,袖口都卷了两圈。
插入 U 盘后,大屏幕上跳出的第一张图,是清河镇的苹果园。金黄的苹果挂满枝头,可画面右下角却露着一段坑洼的土路,几辆三轮车陷在泥里,果农们挽着裤腿,赤着脚在推车,泥水溅得裤脚全是。这是陈默攒了半个月零花钱,租无人机拍的,当时为了等一个好天气,在苹果园里蹲了整整一下午,最后还被蚊子咬了一身包。
“各位评委老师、同学,大家好。” 陈默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去,他自己都能听出一点发紧。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台下,突然看到苏明哲主任坐在第一排,正朝他微笑,心里的紧张忽然就少了点。他指着屏幕上的照片,慢慢开口:“这是我的家乡清县,我从小在苹果园里长大,知道果农有多难 —— 苹果熟了,要自己用三轮车拉去县城卖,路不好走,车一陷进泥里,一天就白忙活了;而且只能按原料价卖,一斤不到 1.5 元,有时候遇到下雨天,苹果烂在树上,连本钱都收不回。”
他没急着翻 PPT,而是继续说:“去年秋天,我帮王婶拉苹果去卖,路上车陷进泥坑,我们推了两个小时都没推出来,最后还是路过的卡车司机帮忙才弄出来。等赶到县城,收购商已经收满了,王婶看着一筐筐苹果,蹲在路边就哭了。”
台下安静了下来,连之前偶尔的咳嗽声都没了。陈默看到苏清妍抬起了头,手里的钢笔停在笔记本上,眼神里带着一点专注,不像刚才那样疏离。
“所以我想,乡村振兴不是光有产业就行,还得有基建、有渠道。” 陈默点击鼠标,切换到方案框架页,“我设计了‘三年三步走’的计划:第一年先修产业路、建分拣车间,让苹果能顺利运出去,还能按品质分级;第二年引入企业建生产线,做苹果脆片,再搞个冷链站,把苹果卖到更远的地方;第三年申请地理标志,让‘清县苹果’变成个牌子。”
他讲得很投入,连手都忘了紧张。说到分拣车间时,他还想起了赵支书的话:“要是有分拣设备,咱们的好苹果就能卖好价钱,不用再跟次果混在一起贱卖了。” 说到苹果脆片,他又想起自己第一次吃的样子 —— 去年在县城超市买的,一小包就要五块钱,当时就想,要是清县也能做,果农们就能多赚点钱了。
“三年后,我希望清县的果农们,不用再担心苹果烂在地里,也不用再推着三轮车走泥路,能安安稳稳地坐在家里等收购商上门。” 陈默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少年人的执拗,他看向评委席,正好对上苏清妍的目光。她微微蹙着眉,钢笔在笔记本上快速写着什么,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PPT 翻到最后一页,预期效益表刚跳出来,台下就传来几声轻轻的赞叹。陈默松了口气,正准备鞠躬致谢,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来:“陈默同学,我想提个问题。”
是苏清妍。她举起手,身体微微前倾,钢笔尖停在笔记本上,目光落在陈默身上:“你的方案很有温度,能感受到你对家乡的感情,但我想知道,你考虑过县域财政的压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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