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喧嚣与那首名为《致安静的星星》的独白Demo,如同投入林久久心湖的两颗石子,漾开的涟漪却截然不同。前者是让她无所适从的惊涛,后者则是浸润灵魂的暖流。她在独处中慢慢消化着这份过于沉重和私密的感动,试图将那份被深刻理解的颤栗小心收藏。然而,她尚未意识到,这份由音乐构筑的特殊纽带,不仅改变了她内心的景观,也开始微妙地影响着团队内部原本稳定的气流。
次日的录制基地,气氛依旧洋溢着成功后的松弛与喜悦。《传承之光》持续霸占各大榜单,舆论一边倒的赞誉让每个人都步履轻快。上午是“乐”篇的总结会议和后续行程安排,会议室内,成员们轻松地交谈着,讨论着新收到的合作邀约。
顾璟作为队长,习惯性地坐在靠近白板的位置,主持会议流程,安排工作。他的言行举止一如既往的沉稳可靠,是团队毋庸置疑的定心丸。然而,若有人仔细观察,或许会发现,他今日的话比平时略少一些,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偶尔停顿的间隙,会不易察觉地掠过白辰,以及……那个依旧选择坐在最远离会议桌的靠墙位置、仿佛要与墙壁融为一体的身影。
白辰显然还沉浸在创作《致安静的星星》以及《传承之光》大获成功的双重喜悦中。会议间隙,他自然地走到林久久所在的角落,与她保持着安全距离,就昨天Demo里某个细微的混音处理低声探讨了几句。林久久依旧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只是在她那块宝贝平板电脑上快速地点划了几下作为回应。白辰看着屏幕,立刻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笑着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
这一幕,自然而顺畅,带着经过录音棚磨合后特有的默契。
顾璟端着水杯,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个角落。他看到白辰脸上那毫不设防的、因专业共鸣而流露的纯粹喜悦,也看到林久久虽然依旧蜷缩,但肩膀的线条似乎不再像以往那样,时刻处于即将断裂的紧绷状态。
一种极其细微的、类似失重的感觉,在顾璟心底悄然蔓延。
他想起自己之前也曾尝试与林久久沟通,多是关于流程、安全或者生活上的关照,他给予的是作为队长的保护和责任。而白辰,似乎在不经意间,找到了一条直达她内心核心的路径——那条路径的名字,叫做“音乐”。
会议继续进行到下一个议题,关于即将开始的“骑射”篇的初步准备和体能训练安排。顾璟收敛心神,专注地讲解着注意事项。
“……所以,接下来的体能训练会加大强度,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备,尤其是核心力量和平衡感……”他的声音平稳,条理清晰。
就在这时,坐在角落的林久久似乎对某个词产生了反应,可能是“骑射”涉及的某个历史背景或器具名称。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极快地、如同受惊的小鹿般,掠过了正在发言的顾璟,然后……落在了离她更近的白辰身上。
她的视线在白辰那里停留了不到半秒,似乎带着一丝询问的意味,随即又飞快地垂下,手指在平板上动了动。
白辰似乎接收到了她无声的讯号,趁着顾璟话语的间隙,用只有他们几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对旁边的叶昀说了一句:“我记得‘射礼’的部分,弓矢的形制好像也有不同时期的变化……”
叶昀推了推眼镜,点头表示认同。
这个细微的插曲,几乎无人注意。讨论很快又回到了体能训练上。
但顾璟注意到了。
他握着马克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瞬。
林久久那下意识投向白辰的、带着依赖和询问意味的短暂一瞥,像一根极其细微的刺,轻轻扎了他一下。
不是嫉妒。
至少不完全是。
那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是一种意识到某种连接已经建立,而自己似乎被排除在这种连接之外的……微妙的失落感。
他一直以为,自己作为队长,是离她最近、最了解她状况、也最能保护她的人。他谨慎地把握着分寸,给予空间,施加保护,像守护一件珍贵的易碎品。他看到了她的脆弱,她的才华,也愿意承担责任,引导她慢慢走出封闭。
可白辰,似乎用了另一种方式。他没有试图去“引导”或“保护”,而是直接走进了她那个用知识和才华构筑的堡垒内部,成为了被她认可的“同行者”。他们共享着关于音律、关于古琴、关于那些晦涩典籍的秘密语言。那种基于共同热爱和专业领域的默契,是他无法凭借责任感和观察力就能轻易介入的。
会议在顾璟的主持下顺利结束。成员们陆续离开会议室。
白辰再次走到林久久旁边,似乎又就刚才提到的“骑射”话题低声交流了两句,大概是白辰在请教某个传统礼仪的细节,林久久在平板上写下关键词作为回应。
顾璟整理着桌上的文件,眼角的余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到白辰离开时,脸上带着轻松而愉悦的神情,那是在与志同道合者交流后才会有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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