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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世音菩萨带着金吒木吒离去，潜龙寺恢复了清寂，但那神圣的佛性似乎还萦绕在大殿内。方丈玄苦依旧激动不已，看着蒲团上神色平静却仿佛一夜之间多了份沉甸甸东西的小昔流儿，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酸楚。
消息很快传开。寺中僧人得知小师弟竟是佛祖弟子金蝉子转世，肩负西天取经重任，无不震惊。震惊过后，便是浓浓的不舍与担忧。
“昔流儿才多大？十岁！还是个孩子！”
“是啊，那西天路途遥远十万八千里，妖魔横行，他如何走得到？”
“听说连关牒都难办，秦律森严，私出国境可是重罪！”
“菩萨点化，天命所归…可这心里头，实在放不下啊…”
僧房内，油灯昏黄。几位年长的师兄围着昔流儿，看着他稚嫩却写满坚定的小脸，唉声叹气。他们默默拿出自己仅有的一点积蓄和物品：一个洗得发白的旧包袱皮，几块硬邦邦的干粮饼子，一个修补过的粗陶水罐，一小包粗盐，甚至还有半盒劣质的防蚊虫草药膏。
“师弟，这个带着，路上挡挡寒气。”一位师兄脱下自己唯一一件还算厚实的僧衣，不由分说地裹在昔流儿单薄的身上，那衣服几乎拖到小孩的脚踝。
“这个水罐拿好，遇到溪流就灌满。”
“干粮省着点吃…”
“路上千万小心，别跟陌生人说话，尤其那些眼神不正的…”
昔流儿双手合十，一一谢过师兄们的馈赠和叮嘱，小脸上满是感激，但那西行的决心没有丝毫动摇。“师兄们慈悲。昔流儿此去，为求大乘真经，度化众生，纵有万难，亦是修行。佛祖会护佑的。”
方丈玄苦看在眼里，疼在心头。他知道昔流儿心意已决，天命不可违。眼下最大的难题，是出关的路引——通关文牒。没有朝廷颁发的正式文书，别说西出阳关，连离开本郡地界都寸步难行，一旦被巡捕或边军发现，轻则遣返，重则入狱。
玄苦决定亲自去郡府衙门试试。他穿上最体面的僧袍，带着潜龙寺的度牒，一路跋涉到郡城。
衙门高墙深院，门楣森严。玄苦在侧门等了许久，才被一个皂隶引进去。接待他的是个留着鼠须的吏员，正懒洋洋地翻着竹简。
“阿弥陀佛，大人。贫僧乃潜龙寺住持玄苦，为我寺弟子昔流儿求取出关路引。此子身负…”
“出关？”鼠须吏员眼皮都没抬，直接打断，“去哪？”
“西天…天竺国，求取真经。”
“天竺？”吏员嗤笑一声，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慧觉，“老和尚，你莫不是诵经诵糊涂了？西边除了荒漠就是蛮子，哪有什么天竺佛国？再说，我大秦律法严明，无朝廷公差或商贾特许，严禁私出边关！去去去，别在这添乱！”
玄苦连忙解释昔流儿身份特殊，有菩萨点化，又拿出度牒证明。吏员不耐烦地挥挥手：“菩萨点化？我还说我是玉皇大帝点化的呢！度牒只能证明他是你庙里的小和尚，证明不了别的！没有咸阳签发的特批文书，想都别想！下一个！”
玄苦又去了几次，甚至托人找关系，银子也塞出去一些，但得到的回复都一样：不可能。秦法如山，无人敢为一个十岁小和尚破例，去往“虚无缥缈”的天竺。
回到寺里，玄苦满脸疲惫与无奈，将情况告知众人。寺内一片愁云。昔流儿听完，小眉头微微蹙起，思索片刻，抬起头，眼神明亮而笃定：“方丈，师兄，既然官府文书难办，那昔流儿便去咸阳，求见皇帝陛下。以佛法感悟陛下，求陛下恩准。”
“什么？去咸阳？见始皇帝陛下？！”众僧大惊失色。咸阳是国都，远在千里之外！始皇帝嬴政，那是横扫六合、威震天下的雄主，统一后更是推行严法，焚书坑术士（主要是反对朝廷垄断修仙资源的方士），威严日盛。一个十岁的小沙弥想去见他？简直是天方夜谭！
“师弟，不可胡言！咸阳遥远，路途凶险！陛下岂是我等草民想见就能见的？”师兄们急忙劝阻。
“是啊，万一触怒天颜，后果不堪设想！”
昔流儿却异常坚持：“阿弥陀佛。若因惧怕艰难险阻便畏缩不前，如何取得真经？如何普度众生？陛下亦是众生之一，昔流儿当以诚心感之。请方丈允准。”
看着昔流儿眼中那份执着与佛性光辉，玄苦长叹一声。他知道，这或许真的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也是这孩子必经的磨砺。“罢了。天命如此。昔流儿，你既有此宏愿，老衲…便依你。只是此去咸阳，路途遥远，你一人太过危险。”他环视众僧，“慧明！”
一个身材敦实、约莫二十出头的青年僧人应声出列：“弟子在！”
“你性子沉稳，略通拳脚，熟悉些俗务。便由你护送昔流儿前往咸阳。务必护他周全！”
“弟子遵命！”慧明双手合十，神情凝重。他深知这担子有多重。
几日后，天刚蒙蒙亮。潜龙寺山门前。
昔流儿换上了师兄们给他改小的旧僧衣，外面套着那件过大的厚僧袍，斜背着旧包袱，里面装着干粮、水罐和那点可怜的“家当”。慧明也背着一个稍大的包袱，里面多装了些干粮和草药。他手里还拄着一根结实的木棍，既是行路杖，也可防身。
全寺僧人几乎都出来送行。大家默默无言，眼中满是不舍与忧虑。方丈玄苦将最后一点碎银子塞进慧明怀里，又摸了摸昔流儿的头顶，声音有些哽咽：“昔流儿，慧明…一路…千万小心。若事不可为，便…回来。”
“阿弥陀佛。方丈、师兄们保重。昔流儿定不负所望。”昔流儿深深一礼，转身，迈着小而坚定的步伐，踏上了下山的路。慧明紧随其后，一步三回头地向寺门方向合十告别。
山路崎岖，晨露打湿了裤脚。两个身影，一大一小，渐渐消失在蜿蜒的山道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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