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垠的冻土冰原上,狂风卷着冰碴,如同亿万细碎的刀片,永无止境地刮擦着一切。
一头通体覆盖着厚厚冰甲,形如巨狼,额生独角的妖兽——冰甲角狼,幽绿的眼眸正死死盯住前方一群正在啃食地衣的雪蹄麋。
它很饿。
在这苦寒之地,每一分热量都关乎生死。它耐心地借着嶙峋冰岩的掩护,缓缓靠近,周身寒气内敛,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
就在它弓身,肌肉绷紧,即将发起致命扑击的刹那——
“咻!”
一道细不可闻的破空声自身侧袭来!冰甲角狼反应极快,猛地侧身,一道乌光擦着它的冰甲掠过,带起一溜冰屑。它愤怒地低吼,看向袭击者。
那是一只不过臂长的毒爪貂,皮毛灰黑,唯有四只爪子乌黑发亮,滴着腥臭的毒涎。它体型虽小,眼神却狡诈凶残,显然是想趁其不备,抢夺猎物,或者……将它也变成猎物。
“吼!”
冰甲角狼被激怒,放弃雪蹄麋,直扑毒爪貂。两者瞬间缠斗在一起。冰甲坚固,狼爪势大力沉;毒貂灵活,爪风带毒,专找冰甲缝隙与眼睛等脆弱处下手。
这是北俱芦洲最寻常不过的景象。捕食者,亦可能瞬间沦为猎物。没有道理可言,只有生存的本能。
最终,冰甲角狼凭借更强的力量和防御,一爪拍碎了毒爪貂的半边脑袋。它叼起尚在抽搐的貂尸,几口吞下,连骨带皮,补充着消耗的体力。
那点毒素,对它这等常年生存在此的妖兽而言,尚在承受范围。它舔舐着嘴角的血沫和毒涎,目光再次投向那群受惊逃窜的雪蹄麋,继续它的狩猎
——
穿过一片被永恒煞风侵蚀出的巨大峡谷,风声在这里化作无数冤魂般的哭嚎。
峡谷深处,竟有一处简陋至极的市集。
说是市集,不过是一片相对避风的洼地。各种奇形怪状的妖族、精怪在此聚集。有的摆着不知名兽类的骸骨、内丹,有的放着采集来的、蕴含着阴寒或煞气的灵草矿石。交易的方式也原始粗暴,多以物易物,一言不合,直接抢夺厮杀也屡见不鲜。
一个顶着野猪头颅,獠牙外翻的壮硕妖将,正拿着一块散发着污浊血光的矿石,与一个身形佝偻、披着黑袍的巫族遗民讨价还价。
“三株百年份的‘蚀心草’,换你这‘污血髓’!”猪妖瓮声瓮气,口水喷溅。
巫族遗民黑袍下发出沙哑的嗤笑:“你这价码,是欺我老眼昏花?这污血髓乃地脉秽气凝结,于我等巫修乃是至宝,区区蚀心草,十株!”
“放屁!最多五株!”猪妖瞪起铜铃大的眼睛,身上散发出凶戾的妖气。
周围的其他妖魔对此习以为常,甚至有些饶有兴致地围观,期待着他们打起来,好趁机捞点便宜。
突然,妖市边缘传来一阵骚动和凄厉的惨叫。
只见一个蛇首人身的妖修,不知因何与一个浑身长满骨刺的魔物起了冲突。那魔物咆哮一声,周身骨刺爆射而出,瞬间将蛇妖扎成了筛子。
不等蛇妖断气,魔物便扑上去,大口撕咬起来,鲜血和碎肉飞溅,它一边咀嚼,一边用猩红的眼睛警惕地扫视四周,防止其他妖魔上前抢夺这“新鲜血食”。
妖市中大多数妖魔只是冷漠地看着,甚至有些还舔了舔嘴唇,眼中流露出贪婪。在这里,死亡是常态,而尸体,同样是资源。
猪妖和那巫族遗民的争执,在这血腥的插曲下,反而显得微不足道了。
最终,它似乎不愿多生事端,悻悻地加了两株蚀心草,完成了交易,然后扛着自己的收获,迅速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
在远离边缘地带,更加深入北俱芦洲腹地的一座漆黑山脉中,妖气冲天,云雾都染上了墨色。
这里是黑山君的领地。
黑山君本体乃是一头得了道行的黑熊精,据传其祖上曾在上古妖庭担任过巡山小校。它盘踞此山已逾千年,麾下聚集了数万小妖,自号“黑山君”,在这方圆万里内,也算是一方霸主。
此刻,它正高踞于白骨垒砌的王座上,王座旁还散落着几具未曾清理干净的、属于其他妖族或是误入此地修士的骸骨。
它身形魁梧如山,身披粗糙的黑铁重甲,熊脸上疤痕交错,一双熊眼开阖间,凶光四射。
“报——!”一个小妖连滚爬爬地冲进洞府,声音颤抖,“大王!不好了!山外来了……来了一群怪模怪样的东西!”
“怪模怪样?”黑山君声如闷雷,“是何方妖族?还是哪路不开眼的神仙?”
“不……不像!”小妖惊慌道,“它们长得……皮肤暗红,眼睛浑浊发黄,奇丑无比!而且……而且不怕死!死了就化作光消散了!”
“哦?”黑山君粗黑的眉毛一挑,来了点兴趣,“死了会消散?莫非是某种精怪化身?数量多少?”
“密密麻麻,成千上万!它们见妖就杀,手段……手段极其卑劣!挖坑、陷阱、自爆……无所不用其极!前哨的几个小队,已经……已经全军覆没了!”
“废物!”黑山君一巴掌拍在扶手上,坚硬的臂骨扶手瞬间粉碎,“点齐兵马,随本君去看看,到底是哪里来的魑魅魍魉,敢在我的地盘撒野!”
与此同时,在极高的天际,铅灰色的云层之上,一道巨大的阴影掠过。
那是一头血羽鹰,其翼若垂天之云,羽毛赤红如血,锋利的爪钩闪烁着寒光。它是北俱芦洲天空的霸主之一,体内流淌着上古鹰族大圣的血脉,可洞察千里。
它目光扫过下方那片混乱的战场,看到了那些暗红皮肤、行为怪异的“生物”如同潮水般冲击着黑山君的妖兵。它看到那些“生物”被妖兵撕碎、吞噬,但也看到它们凭借诡异的手段和毫不畏死的疯狂,将不少妖兵拖入死亡。
“有趣的蝼蚁……”血羽鹰心中漠然,“血肉气息古怪,灵魂波动异常……似乎,并非此界原生之物。”
它对黑山君的胜负并不关心,弱肉强食,黑山君若守不住地盘,被这些怪物灭了,也只能怪它实力不济。它更感兴趣的,是这些“怪物”本身。或许,抓几只来研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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