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移动的刹那，我已察觉。
那不是水流带动，也不是地脉震颤。是人为的，极轻微的一次位移，像是有人在暗处试探着推进一块遮蔽物。湖底隧道入口的阴影深处，原本紧贴岩壁的石板，此刻裂开一道不足半寸的缝隙。
我握杖的手未动，呼吸也未变。
但体内紫霄道则悄然沉降，自四肢百骸退入经脉主干，如退潮般收敛气息。周身温度随之降低，与寒湖冰台融为一体。这是混沌魔神的本能——藏匿于规则之外，让存在本身成为虚无的一部分。
神识如丝，无声铺展。
三股水流动向异常。一股自湖心正下方上涌，轨迹笔直，却在中途微偏七度，像是刻意绕开某片区域；第二股来自左侧岩缝，波动频率稳定，但其中夹杂一丝极淡的龙族血气；第三股则从隧道深处传来，带着低频震荡，似有某种传讯法阵正在运转。
这些不是自然之流。
是探子。深海龙族的探子。
他们来了。
黑龙老祖陨落，不可能无人察觉。他是深海龙族高层，执掌寒渊权柄，其本命法器黑龙杖被外人炼化，道则归属彻底更易，这等异变必会惊动整个族群。如今探子已至，说明消息已经传回龙宫，复仇的网正在拉开。
我目光扫过那块移动的石板。
就在方才，一道极淡的魂契烙印浮现在其表面。图腾为盘绕深渊的九首龙蛇，眼瞳呈幽蓝，正是深海龙族军令印记。此印唯有执行追猎任务时才会激活，以血脉为引，刻于所经之地，形成追踪坐标链。
他们找到了这里。
不是偶然。是顺着黑龙杖最后的气息寻来的。
我缓缓后退半步，身形隐入冰台边缘的凹陷处。
此处曾是守护傀儡的基座残骸，结构复杂，能干扰神识扫描。我将黑龙杖横置膝前，杖体朝内，晶核闭合，不再散发任何能量波动。
不能留。
这里已不安全。紫霞仙岛的核心区域已被渗透，湖心平台更是暴露在多方探查之下。哪怕我现在隐匿得再好，只要稍有动作，便可能触发预警机制。深海龙族擅长水脉联控，一人发现，百里皆知。若被包围，即便我能杀出重围，也会耗损大量本源，得不偿失。
但我也不能立刻走。
隧道出口已被封锁。刚才那股低频震荡，是“水渊锁灵阵”的启动前兆。此阵一旦成型，方圆百里水域将陷入静滞，任何移动都会引发连锁警报。现在冲出去，等于自投罗网。
必须等。
等他们完成布控，放松警惕；等巡查路线出现空档；等那一瞬可乘之机。
我闭目，神念潜入识海。
紫霄道则循环往复，不急不缓。我开始推演黑龙老祖的身份地位。他非普通长老，而是寒渊一脉的镇守者，直属深海龙皇麾下。他的死，不会只派几个探子了事。后续必有更强战力压境，甚至可能出动龙族圣者。
时间不多了。
我睁开眼，视线落在湖面。
冰层下，一道黑影缓缓掠过。体型修长，背鳍如刃，周身覆盖深蓝色鳞甲，游动时几乎不扰动水流。它在距我约三十丈处停下，头颅微抬，似乎在感知什么。
是领队者。
比普通探子强得多，至少是太乙金仙巅峰修为，且精通隐匿与侦测之道。它的任务不是战斗，是确认目标是否仍在现场。
我屏住一切气息。
连心跳都被紫霄道则压制到近乎停滞。神魂沉入道则核心，如一颗封存万古的星辰，不再闪现分毫光芒。
那黑影停留五息，随后缓缓下沉，消失在湖底裂缝中。
它没发现我。
但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他们会扩大搜索范围，调集更多人手。下一波巡查，间隔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我伸手，轻轻抚过黑龙杖杖身。
冰冷依旧，但已与我血脉相连。杖内那丝玄冥道则残迹仍在，虽已被紫霄星图取代，但仍可作为诱饵使用。若在关键时刻释放一丝寒渊气息，或许能误导他们的判断方向。
我将杖收回玉佩空间，仅留一缕神念附着其上，随时可召。
起身，我贴着冰台边缘移动。
每一步都踩在旧符纹断裂处，避开所有完整阵基。这些地方曾是禁制节点，如今虽失效，但仍残留能量余波，能掩盖脚步带来的微弱震动。
抵达西侧断崖，我停步。
此处下方是废弃的母树根系区，地势复杂，通道交错。当年母树被斩后，根脉枯竭，形成大片空洞。若从这里潜行，可绕开主隧道，直达岛屿外围海域。
但风险极大。那些空洞年久失修，随时可能坍塌。且深处仍有毒水残留，若不慎触碰，轻则经脉冻结，重则神魂受损。
值得赌。
总比留在原地等他们布好天罗地网要强。
我正欲跃下，忽然顿住。
湖心冰台中央，那株被我采摘过的紫霞草残根，竟微微颤动了一下。
不对。
它早已失去生机，不可能自主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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