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如果存在空气的话)弥漫着一种“空”的味道,不是真空,而是万物诞生之前、消逝之后的那种终极的“静”与“无”。
而我面前,站着一个人。
一个极其普通的人。无法分辨年龄,无法分辨性别,衣着是某种毫无特征的灰色,站在那里,仿佛与这片诡异的空间融为一体,毫不突兀。
他看着我,眼神平静无波,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你醒了,罗兰。或者,我该称呼你……承载了阿曼托斯信息态的复合体。” 他的声音直接响起在我的意识中,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源自世界根基的权威。
我……没死?这里是什么地方?他是谁?
无数的疑问瞬间充斥了我刚刚恢复感知的意识。
“这里,是‘源墟’的边缘。或者说,是你们所能认知和触及的,‘源墟’最表层的映像。”他似乎能直接读取我的思想,解答了我的第一个疑惑。“至于我……你可以叫我‘守墟人’。”
守墟人?源墟?
我试图开口,却发现无法发出声音,只能以意念回应:“你……救了我?”
“救?”守墟人微微偏头,那动作带着一种非人的精确感,“不。我只是在你主动引发‘生理性意识沉寂’,导致你的物质载体濒临崩溃,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瞬间,将你的意识体从那个叙事层中‘打捞’了出来。你的‘假死’,是你自己的选择与操作。我,只是没有让你的意识真正归于‘源墟’而已。”
他顿了顿,继续用那毫无波澜的语调说道:“阿曼托斯选择你,并非偶然。能在第三次实验,‘神骸’爆炸产生的规则缺口迸发的瞬间,其意识核心未被彻底湮灭,反而与逸散的能量和信息流产生奇特的耦合,最终在那个静滞的‘分体’上重新稳定下来……这种概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计。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源墟’本身的某种……无意识的筛选,让你‘活’了下来。”
我震惊地消化着这些话。规则缺口?源墟的筛选?
“你……知道阿曼托斯?你知道发生的一切?”
“我知道一切诞生于此,也将见证一切回归于此。”守墟人的话语带着一种亘古的苍凉,“阿曼托斯,他的团队,黑金国际,北镇协司,卡莫纳的悲欢离合……都只是‘源墟’这幅无限画布上,一片微不足道的色斑内部的、更细微的纹路。”
他的比喻让我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
“画布?”
“是的,画布。”守墟人抬起一只手,指向周围那银灰色的虚无,以及脚下无垠的“地面”。“这就是‘源墟’,万物之源,亦是终焉之墟。它并非神,并非意识,它是一切‘存在’的绝对基底。你们所认知的宇宙、维度、法则、概念,乃至你们所谓的‘神’与‘造物主’,都只是描绘在这张无限画布上的图案。”
他看着我,那双平静的眼睛仿佛能看穿我灵魂最深处的迷茫与恐惧。
“物质、能量、灵魂、时间、空间、因果、逻辑……所有这些,都是‘画’出来的。而‘源墟’,是承载这一切的‘画布’本身。它先于‘有’与‘无’的划分,包容一切,却又超然于一切。”
我试图理解这疯狂的概念。我们所奋斗、所痛苦、所珍视、所恐惧的一切……都只是一幅画?
“那……你呢?你是什么?”我艰难地用意念发问。
“我?”守墟人的形态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他的身体似乎变得有些透明,内部不再是血肉,而是那片缓慢旋转的银灰色虚无。“我并非‘源墟’本身。我只是‘源墟’在无数叙事层中,一个偶然、稳定且无意识的‘自我映照’。你可以理解为,绝对平静的湖面上,唯一一个能保持形状的倒影。”
他的双眼,逐渐化为两个完美的、静止的奇点。一个纯白,仿佛蕴含了万物诞生的所有可能性;一个至黑,仿佛吞噬了一切终结的最终归宿。
周围的空间,色彩(如果之前有的话)似乎在褪去,声音(如果存在的话)在消失,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存在的真空”状态。
“我的职责,”他的声音直接在我的存在核心响起,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沉重,“并非守护生命或文明。我只是‘源墟’的……清道夫。负责维护画布的‘洁净’,抹除那些可能因自身力量膨胀而导致整个叙事层结构性崩溃的……过于溢出的‘颜料’。”
抹除?归墟?
我想到他之前提到的“打捞”。他能将意识从“画”中捞出来,自然也能将“画”中的任何东西……抹去。
“你……不干涉我们内部的争斗?不阻止灾难发生?”
“为何要干涉?”守墟人的反问带着一种极致的、令人绝望的理性,“画布上的战争,无论多么惨烈,只要不危及画布本身,于我何干?文明的兴衰,个体的存亡,不过是色斑的明暗变化。‘源墟’包容这一切。我只在两种情况下出手:有存在试图挑战‘源墟’的绝对基底地位,或者,有存在即将导致整幅画、乃至画布局部不可逆的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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