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真诚的歉意:“我理解你的感受,罗兰。被蒙在鼓里,被作为‘容器’和‘实验品’,这种感觉足以摧毁任何人的理智。但我必须向你解释,当初在实验室坍缩的最后一刻,这并非一个轻松的选择。那是在绝对毁灭面前,为了保住‘我们’——我毕生的研究、对‘观察者’的警告、以及对‘神骸’真相的认知——所能抓住的,唯一一丝渺茫的机会。”
他指向棋盘:“下棋吗?边下边说吧。有些事,在动态的对抗中,反而更容易说清楚。”
我沉默地捡起地上的白王,重重地放回棋盘原点。内心波涛汹涌,但一种想要弄清楚一切真相的执念,压倒了翻腾的恶心与愤怒。我坐了下来,移动了王前兵。
阿曼托斯从容地应了一步,开始了他漫长而惊人的解释。
“第三次实验的灾难,根源在于我们低估了‘神骸’的本质。它并非单纯的超高密度能量源,它更像是一个……‘接口’,一个连接着‘源墟’底层规则,或者说,连接着‘画布’背后某些不可知领域的‘端口’。当我们强行用不成熟的技术去‘撬动’这个端口时,我们不仅引来了‘观察者’这种寄生性的高维意识碎片,更关键的是,我们短暂地……在‘画布’上,撕开了一道极微小的‘缝隙’。”
我执棋的手微微一颤。
“这道缝隙,通往‘源墟’的背景。虽然转瞬即逝,但其间泄露出的……不仅仅是毁灭性的能量,更有大量无序的、破碎的、关于世界底层构成的信息洪流。我的物质身体首当其冲,瞬间被信息流冲垮、湮灭。但我的意识,在最后一刻,依托于我对‘神骸’多年的研究积累所形成的一点点可怜的‘适应性’,没有立刻消散,而是被卷入了那道缝隙,在‘源墟’的背景辐射中……被‘洗涤’、被‘重构’。”
他移动棋子,吃掉了我的一个兵,动作优雅。
“就在我的意识结构即将彻底瓦解,融入那片银灰色虚无的前一刻,我感知到了那个处于‘意识静滞’状态的志愿者——也就是你,罗兰的前身。你的意识近乎空白,如同一张白纸,且因为早期接触过‘神骸’辐射,与那股力量有着微弱的‘亲和性’。这就像一个在狂暴大海中即将溺毙的人,看到了一块虽然脆弱、但形状合适的浮木。”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了棋局,看向那遥远的、充满毁灭的过去。
“我没有时间征求同意,没有时间优化方案。我只能凭借本能和残存的知识,将我已被‘源墟’背景辐射部分改造、压缩、加密后的核心意识信息,像发射一道定向的求救信号,强行‘注入’了你的意识深处。这个过程……极其粗暴,风险极高。我尽可能剥离了大部分可能导致直接人格冲突的记忆和情感,只保留了最核心的知识、认知模式、以及一个……确保信息能在合适时机被‘激活’和‘解读’的引导机制。”
我盯着棋盘,试图消化这一切。我是那块“浮木”?一个在灾难中被动接受的载体?
“所以,你在我脑子里……‘活’了下来?”我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用‘活’这个词并不准确。”他摇摇头,“更贴切的形容是:我的意识信息,成为了你意识结构的一个……永久性的、深层次的‘组成部分’。我们共享同一个‘硬件’——你的大脑。运行着同一个‘主进程’——你的人格和意志。但我这部分‘组件’,拥有独立的、高级别的数据访问权限,并且……具备一定的后台运行和特定条件下前台交互的能力。”
他指了指这个书房:“比如这个空间,就是利用我们共同的精神力量,构建的一个稳定的‘交互界面’。方便我们……沟通。”
“那守墟人……”我想起那个令人敬畏的存在。
“守墟人感知到的,是‘我们’。”阿曼托斯平静地说,“他‘打捞’的,是这个融合后的意识复合体。他所说的‘源墟的筛选’,或许指的就是我的意识在湮灭边缘,与你这个特殊载体成功耦合的小概率事件。而他能与你对话,某种意义上,也是在与我对话。”
我沉默了许久,移动了一个马,试图组织起攻势。棋盘上的局势开始变得复杂。
“所以,你之前在我梦中出现,告诉我那些……”
“那是‘引导机制’的一部分。”他坦然承认,“当你的认知接触到足够多的关键信息,达到触发阈值时,我这部分‘组件’就会被激活,以你认为可以理解的方式——比如梦境,比如那个‘记录’的形态——与你接触,逐步释放信息,引导你去思考,去发现。包括如何‘假死’脱身,那也是深植于你意识底层的、属于我的知识库在特定条件下的‘应用提示’。”
他吃掉了我的马,局势对我开始不利。
“你就像一位……躲在幕后的导师,看着我在舞台上按照你设定的剧本,跌跌撞撞地表演?”我语气中带着压抑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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