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听到了。从走廊更深处的黑暗里,传来一种极其轻微的、有规律的……刮擦声。不是金属,不是石头,更像是什么坚硬的东西,在缓慢地摩擦着地面。
“非生物性结构体……”我想起内尔斯的提示。
阿贾克斯打了个手势,队伍立刻进入警戒状态,熄灭大部分光源,只留一两支最低亮度的。我们缓缓向声源方向移动,尽量不发出声音。
拐过一个弯,手电光谨慎地向前探去。
景象让人头皮发麻。
那不是活物。至少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活物。那是一团……由无数破碎的医用器械(手术刀、镊子、针头、断裂的骨骼钻头、扭曲的输液架)、人体骨骼碎片、以及某种暗红色、仿佛凝固血液与金属锈蚀物混合而成的胶质物,糅合在一起形成的、约莫两人高的、缓慢蠕动的不定型聚合体。它的“表面”不时凸起某个器械的尖锐部分,或是一只苍白的手骨指节,然后又缩回去。那有规律的刮擦声,正是它整体在地面上缓慢挪动时,无数坚硬部件与水泥地面摩擦发出的。
它没有眼睛,没有感官器官,但似乎对光线和声音有反应。我们光柱掠过它时,它蠕动的速度微微加快,朝向我们的方向“转”了一下(如果那能称之为“转”的话),一股更加阴冷的气息弥漫开来。
“后退。”阿贾克斯低声道。这种东西,物理攻击效果难料,而且在这种狭窄空间,一旦散开,那些带菌带毒的碎片和它本身诡异的构成,都是巨大的威胁。
我们缓慢后撤。但那聚合体似乎“察觉”到了,开始以虽然缓慢但坚定的速度,向我们挪动,刮擦声变得密集刺耳。它经过的墙壁和地面,留下一道暗红色的、带有腐蚀痕迹的粘稠轨迹。
“不能让它靠近仓库。”格雷咬牙道,端起了枪,但眼中满是忌惮。
就在这时,一直跟在我侧后方、脸色苍白的莉娜,忽然深吸一口气,向前走了半步。她手里没有武器,只有一个小型的、从医疗站带出来的急救包。
“莉娜?”我低呼。
她没有回应,只是死死盯着那团越来越近的、散发着死亡与病态气息的聚合体,嘴唇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凶狠,像护崽的母兽。她猛地打开急救包,从里面掏出几个小玻璃瓶——那是她之前搜集到的、为数不多的强效消毒剂和医用酒精,还有一些研磨成粉的、具有刺激性气味的草药。
她将这些东西不管不顾地混合在一起,扯下一块衣襟裹住瓶口,用找到的打火石点燃。浸满混合液的布条轰地燃起一股颜色怪异、气味刺鼻的火焰和浓烟。
“滚开!”莉娜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尖叫着,将燃烧的布条连瓶子,狠狠砸向那团聚合体!
燃烧瓶砸在聚合体表面,碎裂,火焰和浓烟瞬间将其一部分吞没。那聚合体猛地一滞,剧烈地抖动起来,发出一种高频的、令人牙酸的金属震颤声和仿佛无数细碎哀鸣的杂音。被火焰灼烧和刺激性烟雾笼罩的部分,那些暗红色胶质物迅速变黑、萎缩,露出里面更多锈蚀的器械和骸骨。它似乎感到了“痛苦”(如果它能感到的话),蠕动的方向改变了,开始向走廊另一侧的黑暗深处退缩,速度比来时快了不少。
火焰很快熄灭,但浓烟和刺鼻气味还在弥漫。那团聚合体消失在黑暗里,刮擦声渐渐远去。
走廊里恢复了寂静,只有我们粗重的喘息和心跳声。
莉娜瘫坐在地上,双手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脸上满是烟灰和泪水。她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又看了看那怪物消失的方向,突然捂住脸,压抑地抽泣起来。不是为了恐惧,更像是一种宣泄,一种对这片土地上所有病态、扭曲、吞噬生命的存在的、最直接的愤怒与反击。
阿贾克斯上前,检查了一下她砸出燃烧瓶的地方,确认没有残留危险,然后对我点了点头。他看向莉娜的眼神,多了一丝之前没有的尊重。
我们没有说话,默默扶起莉娜,快速返回仓库门口。或许是刚才的动静震动了结构,或许是那聚合体的退缩带走了某种“力量”,仓库门卡死的机械锁扣,竟然松动了一些。阿贾克斯和格雷合力,终于用撬棍和液压剪将其打开。
仓库内部相对完好。货架上堆放着一些密封包装尚未完全破损的医疗用品:纱布、缝合线、抗生素(大部分已过期,但有些真空包装的或许还有效)、生理盐水、甚至还有几套未拆封的手术器械和一个小型的、依靠手摇发电的便携式生命体征监测仪。在一个角落的恒温柜(早已断电)里,我们还找到了几盒标着特殊生物标记的冷冻储存管,里面是某种干燥的粉末状物,标签字迹模糊,但埃罗教授后来辨认,怀疑是某种广谱抗辐射药剂的初级原料或疫苗株。
收获远超预期。更重要的是,莉娜那近乎本能、却充满力量的反击,和随后仓库门的打开,像是一个隐喻。在这片被死亡和病态占据的废墟里,人的勇气、智慧(哪怕是绝望中的急智)和互助,依然能撬开一丝缝隙,找到生存与延续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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