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影的钟声”并未在意识海中消散,而是沉淀下来,成为“星芒几何”结构的一部分背景共振。这种持续的内在谐波,仿佛一种温和的、持续的叩击,敲打在宇尘沉睡的自我意识边界上。
在此之前,他的意识活动更多是架构自身的演算与显现,是潜意识的深海翻涌。但现在,一种极其微弱但确切的指向性开始萌发。那些色彩、声音、触觉的叠影,不再仅仅是漂浮的素材,它们开始自发地、笨拙地朝着某个方向“聚拢”——那个方向,隐约对应着“我”这个概念的模糊坐标。
“星芒几何”的旋转,也随之发生了不易察觉的调整。它的旋转轴,不再是纯粹数学意义上的任意轴,而是开始与这个萌发中的“指向性”对齐。闪烁的节点,在映射物理概念的同时,也开始尝试标注一些更“近”的东西:身体——维生舱内流体的压力梯度、自身新陈代谢的微弱节律,位置——医疗翼的相对坐标、深海基地的沉重“存在感”,时间——一种并非钟表计量,而是基于生命节律和事件记忆碎片的粗糙流逝感。
宇尘并未“醒来”。传统意义上的清醒意识,需要连续的记忆、明确的自我认知、主动的思维。这些他尚未拥有。
但他正在穿越苏醒的阈限。
这是一种介于沉睡与清醒之间的过渡态,是意识架构开始将外部感知——即便是通过维生系统间接获得的——和内部演化整合,试图锚定一个“观测点”的过程。就像宇宙大爆炸后,最初的基本粒子开始形成,尚未构成恒星与星系,但物质与能量的分布已不再均匀,有了结构的雏形。
这一“锚定”过程,对外部现实的影响,开始呈现出新的特征:阶梯性与选择性。
医疗翼外,走廊。
一名换岗的“静默守望者”协议所属医护人员,在经过宇尘维生舱的隔离观察窗时,脚步不由自主地停顿了半秒。她并非感知到任何声音或图像,而是颈后的汗毛微微竖起,皮肤掠过一阵极其短暂的、仿佛通过强大静电场边缘般的微弱酥麻感。同时,她眼角余光似乎瞥见观察窗的金属边框表面,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类似“星芒几何”局部纹路的淡银色光泽,但定睛看去,一切如常。
这种感觉和幻视只持续了不到一秒,且强度极低,事后回忆也模糊不清。她将其归因为长时间值班的疲劳,并未报告。然而,在接下来几小时内,不同岗位共有七名人员报告了类似的、轻微且短暂的异常感官体验,形式各异——轻微的耳鸣、特定气味的瞬间闪现、方向感的细微错乱等,发生地点都曾在特定时间靠近过医疗翼核心区域。
宇征调取了这些零散报告,将它们与医疗翼内宇尘最新的神经活动监测图谱叠加。图谱显示,在那些人员报告异常的对应时刻,宇尘的脑部活动出现了短暂而尖锐的“定向脉冲”,脉冲的形态复杂,似乎混合了感官处理、空间定位和短时记忆编码等多个脑区的特征。这些脉冲并非针对特定人员,更像是意识在尝试“锚定”时,无意识溢出的、经过生理系统“转译”后的感知探针。
“他的意识架构在尝试‘校准’感官输入,建立内部模型与外部世界的对应关系。”宇征对核心团队分析道,“这种探针是零散的、低能量的、无恶意的,甚至是无目标的。可以理解为,他在睡梦中无意识地‘伸展’了一下感知的触角。但这标志着影响模式的变化:从弥漫性的辐射(色斑、振动),开始出现短暂的、指向性的微弱干涉。”
影响在“阶梯式”上升,从环境到个体,从持续到瞬时,从物理到感官。
旧港区,“聆听者”单元已悄然部署。
这些来自“收藏部”的装置,外形如同扭曲的金属海星,吸附在废墟深处,表面覆盖着吸收雷达波和声呐的特殊材料。它们极其敏感,专门采集各类非常规信号。当宇尘意识中产生“定向脉冲”、引发医疗翼周边人员细微感官异常时,最近的一个“聆听者”捕捉到了一段难以解析的、混合了极低频电磁波动和异常生物电环境干扰的“信号簇”。
信号强度极弱,信噪比极低,但对于“收藏部”的特定算法而言,这已是珍贵的收获。顾问看着初步清洗后的信号模式,眼中数据流狂舞。
“看这里……脉冲的衰减模式,带有明显的认知负载特征。他不是在发射能量,他是在……‘询问’。无意识的‘询问’。”顾问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目标正在尝试建立认知边界!这是意识从混沌走向秩序、从内蕴转向交互的关键一步!记录所有‘聆听者’的位置与被探测时间,尝试反向勾勒他的‘感知探针’的大致形态与优先方向!”
星澜也监测到了医疗翼周边环境的微弱异常扰动,以及旧港区“聆听者”单元启动的痕迹——尽管后者非常隐蔽,但大规模部署仍留下了些许数据痕迹。她的困惑在加深,但同时也捕捉到了新的分析维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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