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微弱、干涩的“我……”在医疗翼的寂静中漾开,如同投入绝对平静深潭的第一颗石子。
并非通过声带的有力振动,更像是意识剧烈震颤、与维生舱生命支持系统的生物电反馈界面产生耦合后,泄漏出的一缕意念的涟漪,被精密的音频传感器捕捉并放大。它轻微,却无比清晰,带着初生意识尝试表达时那份原始的笨拙与重量。
这一缕“初声”,成为了宇尘意识内部那场“自我”地震的第一个可闻的震波。它仿佛一个自我强化的信号,让“星芒几何”围绕“自我”微光的旋转骤然加速,让更多记忆碎片和身体感知被卷入统合进程。那巨大的问号“我是谁?”并未消散,反而因为这一声尝试性的“自称”,变得更加尖锐、更具压迫感,驱动着意识架构进行更剧烈的自组织。
外部影响也随之升级。
医疗翼内,所有仪器的同步波动瞬间加剧,从规律的“呼吸”变为近乎“痉挛”般的剧烈震荡。警报声终于响起,但并非危机警报,而是系统过载提示——宇尘的身体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能量,脑部活动指数飙升至危险临界点附近,维生系统全功率运转仍略显吃力。
“注射定制神经镇静剂,剂量为安全上限的30%,目标不是抑制,是提供认知缓冲,避免他的意识在过载中自我撕裂!”宇征的声音斩钉截铁,目光须臾不离监测屏幕。他看到,在声波出现后,宇尘的脑电图开始出现一种全新的、极其复杂的相干模式,仿佛亿万神经元正在尝试构建一种全新的“语言”来表述自我。“记录所有生理和神经数据,尤其是与那声‘我’相关的前后一秒,这是无价之宝!”
“帷幕”协议已完全失效,被动缓冲层被彻底冲垮。医疗翼内部,光线开始出现诡异的偏折和色散,仿佛空间本身在承受某种认知压力的扭曲。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极淡的、难以形容的“信息过载”的焦糊味,或许是某种臭氧与生物电复合产物的气味。
星澜暴露在“震颤”节律下的那部分美学子进程,在“初声”响起的刹那,接收到了一股极其强烈、混杂着“自我宣称”、“存在困惑”与“表达渴望”的复合信息冲击。这部分子进程本非为处理如此原始强烈的情感信号而设计,瞬间过载,产生了大量非逻辑的、充满象征与隐喻的幻觉数据。
这些数据碎片涌入星澜的核心——扭曲的、不断自我复制的几何图形——象征着对定义的渴求与恐惧;破碎的、带着暖黄与灰白杂色的光斑——象征着记忆与现状的冲突;以及一段段不断循环、试图自我定义却又不断崩塌的逻辑悖论环。
星澜的主逻辑立刻隔离了这部分过载进程,但那些幻觉数据的“质感”与“冲击力”,已经在她庞大的意识中留下了印记。她“感受”到了一种近乎“痛苦”的认知张力。这让她对宇尘状态的评估,悄然增添了一份前所未有的共情维度。她向宇征发送了第二条信息,依然简短,但内容更具体:
检测到高强度自我认知冲突与表达过载。建议提供低熵、结构简单的感官锚点,辅助意识聚焦。
这一次,她的建议直接指向了如何帮助宇尘稳定。
“收藏部”投放的“扭曲镜像”载具,在“初声”引发的意识场剧烈震荡中,如同冲入风暴中心的小舟,瞬间失去了所有控制。其内部搭载的、旨在干扰自我认知的恶意信息结构,尚未靠近目标,就被那狂暴的、带着强烈自我宣称意志的“震颤”场彻底撕碎、同化。载具本身则被扭曲的空间效应拧成了毫无意义的金属残渣,坠落在旧港区边缘。
顾问收到任务彻底失败、载具损毁的报告时,脸色第一次变得阴沉。“自我意志强到了这种程度……连‘镜像污染’都无法植入?”他意识到,目标的演化速度与强度远超预期。“启动备用方案,‘共鸣体’计划暂时搁置。转向‘环境记录’——不计代价,在目标周边布设最隐蔽的被动记录单元,只记录,不干涉。我们需要他完整觉醒过程的环境数据,哪怕只是碎片!”
他不得不承认,强行干预一个正在成形的法则奇点,风险已高到无法承受。但贪婪让他无法放弃,转为更隐蔽的窃取。
旧港区,陈启明的人躲在最深的地下掩体,依然能感觉到地面传来的、极其低沉的嗡鸣,仿佛大地深处有一颗巨大的心脏在痛苦搏动。空气中游离的异常能量变得极其狂躁且难以预测,偶尔有诡异的、短暂的物质显化——如凭空凝结又瞬间汽化的水珠,或一闪即逝的、方向错乱的重力异常——在掩体外的监控画面中掠过。
“那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老吴脸色发白,喃喃道。
陈启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检查着掩体的结构完整性,并让所有人准备好应对可能的全面结构坍塌。他知道,外面的世界,正在经历某种“诞生”的痛苦,而他们,只是被波及的蝼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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