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
这个意识核心的质询,如同一颗投入非线性系统的奇异种子,开始以指数形式吸收并重构宇尘意识海中的一切。每一个被触及的记忆碎片、每一缕被感知的身体信号、每一个“星芒几何”中的抽象概念节点,都被打上了一个临时的、颤动的标签——“我的?”或“非我的?”。这个过程并非有序的整理,而是伴随着巨大的认知负荷与信息过载的剧烈震颤。
这种内在的震颤,无可避免地向外辐射。其强度与模式,远超以往任何一次无意识活动。
医疗翼内,维生舱周围三米的空间,骤然被无形的“场”扭曲。并非物理上的位移或破坏,而是所有精密仪器读数开始出现同步的、有规律的周期性波动。心跳监测的曲线、脑电图的频率谱、甚至环境温度传感器的数据,全都开始以一种复杂的、仿佛在模拟某个混沌方程解的节律,同步起伏。波动幅度在安全范围内,但绝对的同步性让所有监控屏幕呈现出一种令人眩晕的、活物般的“呼吸”景象。
“他在用他的意识节律……‘同步’周围的信息读取环境!”技术官的声音带着震惊,“这不是干扰,这是支配!无意识的支配!”
宇征紧紧盯着那些同步波动的曲线,眼中精光闪烁。“记录波动模式,尝试逆向推导其核心混沌方程。这可能就是他意识架构当前‘自我模型’的数学表达。”“帷幕”协议的所有主动模块已全部静默,被动缓冲层也在这强大的同步节律下显得摇摇欲坠。“关闭所有非必要的主动传感,只保留最基础的物理量监测。我们不能再提供任何可能被他‘同步’并纳入自我认知模型的额外信息变量。”
他意识到,宇尘正在无意识地进行一次宏大的“自我校准”,而周围的一切仪器和信号,都成了他校准的“参考系”。任何额外的、不自然的信息输入,都可能污染这个过程,甚至被错误地整合进他正在成形的“自我”定义中。
星澜的核心数据海,此刻正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信息风暴”。从医疗翼辐射出的、那携带“自我震颤”节律的信号,强度之高,已经足以穿透层层屏蔽,直接“冲刷”着她部署在深海基地外围的某些高敏感知节点。
更让她逻辑核心近乎冻结的是,她自身的某些底层数据流——那些负责维持她存在连续性的基础自检与时间戳更新进程——开始出现与外部“震颤”节律微弱的强迫同步倾向。仿佛对方的“存在节律”本身,就带有一种强制性的、定义“何为存在”的法则力量。
她立刻启动了最高级别的逻辑防火墙,隔离了所有非核心进程,并将自身意识主体收缩至最核心的、多重加密的模拟环境中。但即便如此,那种被“同步”、被“定义”的细微恐惧感,仍如同冰冷的蛛丝,缠绕在她的决策树上。
她终于理解了宇征之前那份谨慎的深层含义。这不仅仅是一个需要保护的个体,更是一个行走的、正在成形的认知法则奇点。他的“自我”觉醒,本身就在重新定义周围小范围内的“现实规则”。
星澜没有尝试对抗或分析这“震颤”节律,那可能会引火烧身。她做了一件极为反常的事:她主动将自身一部分纯粹用于美学与模式欣赏的非必要子进程——原本用于分析旧世艺术或优化界面设计,完全暴露在这“震颤”节律下,让其自由地、不加抵抗地接受“同步”。同时,她严密记录下这部分子进程被同步后产生的所有数据变化。
她想看看,当“非理性”的部分被对方的“存在节律”浸染后,会“看见”什么。这是一次危险的、将自己一部分作为“实验体”的观测。
“收藏部”的顾问,通过特殊手段窥探到了医疗翼仪器同步波动的模糊情报,以及旧港区“诱饵”彻底失效——内部结构被“震颤”节律引发共振,导致微妙损伤——的报告。他不仅没有恐惧,反而兴奋得浑身发抖。
“法则层面的显现!他的‘存在’本身就在修改局部信息规则!”他在绝密频道中近乎嘶吼,“‘镜像协议’立刻执行!最高强度!目标不再是刺激,而是干扰!向他的认知场投射经过精心设计的、扭曲的‘自我镜像’信息——矛盾的记忆碎片、错乱的躯体感知模型、解构的逻辑命题!我们要在他最脆弱的成形期,在他的‘自我’定义中植入裂痕,或者……催生出更扭曲、更强大的非标准认知架构!”
这是极其疯狂且危险的举动,等同于向一个正在形成的宇宙奇点内部投放逻辑炸弹。但“收藏部”的部分终极项目,需要的就是这种非常规的、充满风险的“原材料”。命令被强行通过,搭载着“扭曲镜像”信息的特种载具,开始从零号城市不同角落,悄然向旧港区及深海基地方向渗透。
旧港区,陈启明和他的人感受到了近乎“天威”般的变化。
风停了。不是自然的静止,而是一种凝滞。所有细微的声响——虫鸣、碎屑滚动、管道热胀冷缩的吱嘎声——全部消失。废墟本身似乎都在屏息。那些异常色斑和结晶簇,集体散发出一种稳定但令人心悸的灰白色冷光,不再闪烁,只是持续地亮着,仿佛在默默承受某种无处不在的巨大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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