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藏在怀里的窝窝头往身后石缝里塞娘给的银镯子,内侧刻着卖我的定价黄土坡的风是咸的,浸着没流干的泪爹攥住我的手腕,把破麻袋塞到我怀里他们找我的路,和我逃荒的脚印完全重合
我后背渗出冷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蹲在窑洞门口择野菜。翠绿的叶子沾着湿土,指尖蹭过枯叶的糙面,鼻尖落了点灰,像蒙了层细沙。窑门被叩响三声,力度轻飘飘的,却震得耳膜发疼。我猛地抬头,撞进邬世强的目光。他正低头削木棍,闻言立刻握紧成品,指节泛白,眼神骤然收紧。这荒郊野岭只有零星逃荒者,谁会寻到这隐蔽窑洞?我迟疑着起身,小步挪到门边,没敢开门,只贴紧门板透过缝隙往外望。
昏黄光线里,两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撞进来,是刘父刘母。父亲脸上堆着从未见过的“温和”,眼角皱纹挤成一团,看着格外刺眼。母亲站在一旁,眼神频频瞟向窑洞深处,那抹贪婪像饿狼盯猎物,后颈的汗毛直竖,寒意顺着脊椎往下爬。冷风从门缝钻进来,裹着尘土的腥味,刮得脸颊生疼。指尖瞬间冰凉,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呼吸带着颤音。
被推下坡时的失重感涌上来,四肢百骸都透着慌。爹娘当初的嘶吼在耳边炸响:“带个吸霉运的赔钱货会饿死!”被至亲抛弃、任人宰割的无助感,缠上此刻的恐惧,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我下意识往后退两步,紧紧攥住快步走来的邬世强的衣角,声音发颤:“世强哥,是我爹娘。”
邬世强立刻将我护在身后,左手仍攥着木棍,右手缓缓拉开窑门。门刚开一条缝,刘父就迫不及待往前凑,笑容堆得更厚:“悦悦,我的乖女儿,可算找到你了!”他伸手就来拉我的胳膊,指尖带着粗糙的茧子,触得我皮肤发紧。王婆婆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中间,叉着腰,眼神锐利扫过两人:“你们怎么找到这儿的?”“当初把娃丢在荒坡不管,现在又来寻她做啥?”
刘母立刻接话,声音刻意放柔,却掩不住底气不足:“大娘,您这话冤枉我们了!”“我们是真心想娃,之前饿急了才把她弄丢,这些天天天找她。”邬世强眼神锐利盯着刘父,语气冰冷:“既然想团聚,为何当初把她独自丢在荒坡?”“那地方有狼出没,你们就不怕她出事?”
刘父眼神闪烁,避开他的目光,干笑两声:“那不是没办法嘛,带着她走不动路。”“等找到吃的就回去接她。”我躲在邬世强身后,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突然开口:“你们根本不是想保护我,你们是想把我卖了换粮!”刘母听到这话,立刻抹起眼泪,指甲却死死抠着衣角:“我的苦命娃啊,你怎么能这么想爹娘?”“我们要是想卖你,当初就不会把你养到八岁!”
她的哭声越来越大,很快引来了附近扎营的逃荒者。大家围过来,小声议论着,脚步声踩得黄土簌簌响。邬世强能清晰感受到怀里的小身子还在发抖,他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声音压得极低:“别怕,有我在,没人能带你走。”这温柔的安抚像一剂定心丸,让我紧绷的情绪稍缓。我抬头看他坚定的侧脸,又看身旁一脸护犊的王婆婆,胸口暖烘烘的——我不再是孤身一人。
王婆婆见刘母装可怜博同情,立刻怒了,叉着腰大声反驳:“你少在这演戏!”“我翻到你当初推娃下坡时丢弃的破鞋,上面还沾着娃的血渍。”“你们骂她是吸霉运的赔钱货,说带着她会饿死!”“现在见娃好好的,身边还有吃的,就想来捡便宜?”“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围观者中有人往前站了站,声音洪亮:“这对夫妻我见过,前几天在那边荒坡把一个小姑娘推下去了。”“当时我就在不远处砍柴,看得清清楚楚。”另一个汉子接口:“他们带着儿子走的,把女儿孤零零丢在那儿,心肠也太狠了!”这些话像鞭子抽在刘父刘母身上,他们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青一阵白一阵。我看着他们心虚的样子,鼓起勇气从邬世强身后走出来一点。
我撩起裤腿,露出膝盖上那道清晰的疤痕,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你们看,这就是我被娘推下坡时摔的。”“流了好多血,疼得我在地上滚,你们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我指着刘父,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你还说我吸霉运,说有我在,你们和弟弟都活不了!”“现在你们找到我,是不是听说我有吃的,想把我带走卖钱?”“还是想把我送给别人换粮食?”
我的话刚落,围观者的议论声更大了,指责声此起彼伏。“太狠心了,虎毒还不食子呢!”“这么小的娃也下得去手,还好这娃命大。”“我看他们就是来抢东西的,没安好心!”刘母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脸上的委屈变成了慌乱。她拉了拉刘父的胳膊,指尖都在发颤。
刘父被围观者的指责声逼得恼羞成怒,脸上的伪装再也挂不住。他脸色一沉,眼神阴鸷地盯着我:“悦悦,你是我们生的,就得听我们的!”“跟我们走,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他的目光扫过围观者,带着一丝威胁,嘴角撇出狠戾。我被他凶狠的眼神吓得往后缩了缩,后背的冷汗浸湿了粗布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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