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派以陈永华(陈近南)为首的文官幕僚,则相对冷静。
“藩主,诸位将军,” 陈永华缓缓道,“李元胤兵不血刃得福州,固然可气。然其势已成,且有监国 诏命,名分上占据大义。我若强行以武力相逼,岂非同室操戈,让清虏 看笑话?且我军陆师不强,强攻福州,并无十足把握。”
他转向郑成功,分析道:“当务之急,非与李元胤争一时之气,而在实利。漳州 已在我手,泉州 指日可下。兴化、福宁 沿海,亦在我水师威慑之下。不若趁此机会,与李元胤划界而治。我等要沿海诸府及海上贸易之利,将内陆山城让与他。如此,我可专心经营海疆,积聚力量,北可图江浙,南可控粤海,东可通倭国、南洋,方是长久之计。”
“复甫先生(陈永华字)言之有理。” 郑成功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李元胤 乃监国 重臣,不可轻易撕破脸皮。然福建,尤其这出海之利,我势在必得。”
他站起身,走到海图前:“甘辉、洪旭,你二人率水师一部,即刻北上,进驻闽安镇、梅花所,控制闽江口!不必与李元胤部冲突,但需让其知晓,这闽海,是我郑家的地盘!”
“末将领命!” 甘辉、洪旭肃然应诺。
“马信 继续围攻泉州,务必尽快拿下!告诉杨富(泉州守将),降,可保富贵;不降,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是!”
“另外,” 郑成功眼中精光一闪,“派人去福州,见李元胤。就以……恭贺其收复省城为名。告诉他,本藩愿与他和衷共济,共抗清虏。至于地盘划分……沿海十里 之内,归我管辖,陆上之事,本藩不过问。但市舶司、海关 之权,需由我派人掌管。还有,福州 既已光复,监国 的市舶贸易特许,也该兑现了。”
这是要借“共抗清虏”的大义名分,行划分势力范围、攫取通商大利之实。陈永华暗自点头,此策进退有度,既展示了肌肉,又留下了转圜余地。
“藩主高明!” 众将官纷纷赞叹。
福州,原靖南王府,现“征闽大将军行辕”。
李元胤并未住进王府,而是在原福建布政使司衙门 设立了行辕。此刻,他正与匆匆赶来的沐涵属下(代表监国和靖安司)以及心腹大将张月、郝尚久 密议。
“郑成功的水师,已到了闽安镇外海。” 沐涵属下带来最新的靖安司情报,“其陆师亦在泉州 加紧攻势。看来,这位国姓爷,是来摘桃子,也是来划地盘的。”
郝尚久冷哼一声:“没有咱们在北边牵制虏兵,没有咱们迫降尚之信,他郑成功能在海边逍遥?如今倒来抢食,忒不地道!”
张月相对沉稳:“郑森势大,尤擅水师,不可力敌。然其陆战非所长,且粮饷多赖海贸,陆上根基不牢。我等新得福州,人心未附,尚之信部众亦需时间整编安抚,此时亦不宜与之冲突。”
李元胤点点头,目光深邃:“监国与朝廷,是何意?”
沐涵属下取出一封火漆密信:“监国手谕:‘闽事以稳为上,驱虏为先。郑成功虽骄横,然乃 抗清 助力,不可使其离心。可许其 沿海贸易之利 ,然 福州 、 延平 、 汀州 等陆路要冲及税赋重地,务必牢牢掌控。对尚之信, 羁縻 之, 整编 之,徐徐图之。’”
“监国圣明。” 李元胤叹道,“眼下大敌仍是北京。与郑成功争利,徒令亲者痛,仇者快。然,亦不可任其坐大,尾大不掉。” 他沉吟片刻,“郑成功要沿海之利,可以谈。但福州 乃根本,绝不可让。市舶司 可允其参与,然主导权需在朝廷。至于尚之信……”
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此人反复无常,不可深信。其部众,必须尽快打散整编,抽调精锐补入各营,老弱予以资遣。其本人,可表为福建总兵,然需迁往延平 驻扎,福州 防务,由张月 你亲自负责。”
“末将领命!” 张月抱拳。
“另外,” 李元胤看向沐涵属下,“尚之信麾下,如齐国栋、范文奎 等,可多加笼络,许以高官,使其与尚之信离心。此事,还需靖安司暗中协助。”
“李公放心。” 沐涵属下颔首。
“至于郑成功 的使者,” 李元胤冷笑,“好生接待,告诉他,本督愿与国姓爷 共扶明室。沿海通商之事,可遣使细谈。但福建 军政,需听朝廷调度。泉州 战事,我军亦可派兵‘协助’,以免百姓久遭战火。”
这是软中带硬,既给了郑成功面子(谈通商),又守住了底线(军政听朝廷),还插了一手(介入泉州)。众人皆心领神会。
就在几方势力于谈判桌和战场边缘进行激烈博弈之时,泉州 城下,战局陡然生变。
被围困月余、粮尽援绝的泉州守将杨富,在得知福州易帜、尚之信已降后,最后一丝抵抗意志也崩溃了。他并未如历史那样投降郑成功,而是在郑军马信 部与得到李元胤密令加速逼近的明军郝尚久 部之间,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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