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如滚雪球般扩大,牵涉人员从河泊所扩展到县衙,甚至有向府衙蔓延的趋势。推官周昌面色越来越凝重,几次在审讯间隙“委婉”提醒林时对:“林大人,案情已基本明朗,首恶 已明,是否 可先行 拟罪上报?牵连 过广,恐旷日持久,亦 非朝廷 速断 此案、安 抚民心 之本意。”
林时对不为所动,正色道:“周大人,监国 明旨,要彻查 此案,追赃 还民。既有 线索,自 当一查 到底,方 不负朝廷 重托,亦 可彻底 肃清奸弊。至于牵连,法 之所在,岂 能因 人多 而废?”
他心中自有考量。此案不仅是惩办几个胥吏,更是通政巡访司 在潮州、乃至在天下立威 的绝佳机会。他要办成“铁案”,更要借此震慑 潮州官场,撬动 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当然,他也知分寸,主攻 方向始终是胥吏 与佐贰 的不法,对知府 一级乃至更高层,在无 确凿铁证 前,绝不 轻易触碰。
潮州民间,疍户聚居的水棚与码头。
消息早已随着报童的吆喝、茶楼的说书、口耳相传,飞速扩散开来。“朝廷派了钦差一样的巡访大老爷,要严办河泊所的狗官,给疍家佬申冤!” “听说那个投状子的后生仔,告御状告赢了!皇上罢了好大的官!” “巡访老爷带着省里的兵,正在狠查呢,抓了好多人!”
长期受河泊所、胥吏压榨的疍户、小船主、小商贩,起初是惊疑,继而燃起希望。开始有胆大的,悄悄向巡访所设立的“通政箱”投递诉状,内容从河泊所勒索,扩展到埠头 的“例钱”、水师 的“巡查费”、市舶司 的“秤头”等等。林时对来者不拒,一一登记,并派手下便装走访核实。民间对“巡访老爷”的信任,在快速积累。
然而,暗流也在涌动。海阳林氏、潮阳陈氏 等大宗族,对事态发展保持沉默,但族中子弟、依附商户,明显收敛 了许多,与府县衙门的“日常走动”骤然 减少。一些与河泊所 有利益勾连的海商,开始暗中 转移货物、资产,与厦门 方面的联络更加 隐蔽频繁。市井间,也开始出现一些新的 流言:
“听说那巡访官年轻气盛,要搞垮潮州整个码头!”
“查来查去,最后加税的还是我们老百姓!”
“郑家的船(指郑成功部)都不敢轻易靠潮州了,生意要坏了!”
“得罪了那么多地头蛇,这巡访官怕是在潮州呆不长……”
厦门,延平郡王府。
郑成功仔细阅读着来自潮州的最新密报,以及一份通过特殊渠道弄到的《通政公报》关于“重申法纪、严查胥吏”的社论文章(尚未刊登具体案情)。
“吴六奇 被降级留用……河泊所 一锅端……林时对 深挖不放……”郑成功手指轻叩桌面,“这位朱监国,手段狠辣,时机 也抓得准。拿疍户 这种最 底层、最 无助者开刀,易 得民心,难 招大 族明面 反对。借胥吏 之案,敲打 地方官,树立 其新设 巡访司之威。一石数鸟。”
陈永华道:“藩主,潮州乃我粮饷、兵源、情报 重要来源之一。此番朝廷铁腕 整肃,短期 看,或 使我私下 采购、募兵稍 受影响。然长远 看,亦 非全 是坏事。”
“哦?复甫有何高见?”
“潮州吏治败坏 已久,盘剥 过甚,民 不聊 生,实 亦损 我根基。朝廷此番整饬,若能 真除 一些积弊,使 商路稍 畅,民 生稍 苏,对 我等 在潮 之经营,未必 无利。且,”陈永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朝廷 与潮州 本地官绅 之矛盾,因此 案而 显,或 可为我 所用。那些担心 被牵连、利益 受损 的大户、海商,此刻 正需 寻一 新 的靠山 与出路。我厦门、台湾,正是 其可 选之 地。”
郑成功微微颔首:“言之有理。告诉潮州的人,静观 其变,谨慎 行事。对朝廷巡访,明面 上不 要硬 顶,必 要时,可 丢出几个无关紧要 的卒子。重点 是,加紧 与那些惶惶不安 的大 户接触,许 以利 益,吸纳 其资金、船只、人手。至于那个林时对……不 要主动 招惹,但也 不必怕。他查他的吏治,我行 我的海 上。潮州 的天,光 靠南京一道 圣旨,还 换不 了!”
就在潮州案查办如火如荼、各方势力暗中角力之际,南京城内,关于此案的争论与影响,也在持续发酵。
武英殿侧殿。
朱常沅正在听取凌义渠关于潮州案最新进展的口头奏报,沐涵、李元胤、沈廷扬在侧。
“林时对雷厉风行,案情 已基本 查清,主犯 供认不讳,牵连 出县衙 书吏受贿、分赃 之事,目前 看尚未 直接涉及 府衙以上 官员。” 凌义渠总结道,“赃款 正在追缴,已 查封河泊所 大使、书吏等人家产,折银 约两千 余两。受害 疍户已 妥善安置,其父 亦开释 调治。民间 投书申诉 者日 增,多 为同类 胥吏勒索 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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