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雾就像轻纱一样,在青崖渡的江面上缠缠绕绕的。水汽弥漫着,临溪镇就好像还在半睡半醒的状态里。
街角那儿有个褪色的红布搭成的影台,在风里晃晃悠悠的。
影台上写着“苏娘子说奇侠”这六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就好像是谁用炭条随随便便写上去的,写完了又不想好好擦掉似的。
不过呢,就在这个不怎么起眼的小角落,已经有三五个小孩子蹲在地上了。他们都踮着脚,眼睛盯着薄纱幕布后面那一点点微弱的光亮。
有个戴着幂篱、穿着素衣的女子,她的手指轻轻拨弄着,牛皮做的人偶就在灯前跳动起来了。
就见那黑色衣服的男子,背着一口特别大的棺材,走路的时候脚步很重,但是又稳得像山一样。
这时候,一群匪徒围了过来,刀光闪闪的,互相交错着。
可是这个男子呢,他都没有拔出剑来,就只是抬手那么一震,那口棺材就嗡嗡地响起来了,一股气浪就翻滚着涌了出来,那些匪徒就像稻草一样,一下子就被震得朝后面飞出去了。
“咯咯咯!”一个胖嘟嘟的小娃娃一边拍着腿,一边大声地笑着说:“这演的是哪个疯子啊?背着一口破棺材还能耍威风呢?”
旁边的人听了,也都跟着哄笑起来。
苏锦瑟呢,她既不生气,也不抬头看,只是慢慢地把人偶的动作收住了,嘴角微微往上翘了翘,说话的声音轻得就像风吹过芦苇似的,说:“三天之后啊,你们就能知道他是谁了。”
她的话音刚落,灯就灭了,皮影戏也散场了,人群就慢慢地散开了。
只有那句“三天之后”,就像一颗种子掉进了泥土里一样,悄悄地埋下了。
到了晚上,柳婆婆的茶馆里,油灯昏昏暗暗的。那些喝茶的人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聊着今天哪家着火了,哪户人家的姑娘出嫁了。在那个角落里,苏锦瑟安安静静地坐着呢,面前放着的那盏清茶啊,一口都没动过。
她伸手把半吊钱推到柳婆婆跟前。
轻声说道:“换个说法儿。”她的声音又低又柔的,不过每个字都清清楚楚的,“就这么说——‘你知道不?那个背棺材的,夜里偷偷哭过呢,说是守着妹妹的尸身,三年都没烂。’”
柳婆婆眼睛眯缝着,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这才接过钱,不紧不慢地嘬了一口烟袋,问道:“姑娘啊,你这是打算把人捧成神仙呢,还是想弄出个鬼来啊?”
“捧成神。”苏锦瑟的眼睛里有光亮微微一闪,在灯火的映照下,特别明显。她接着说:“这世上的人啊,敬重英雄,也相信那些悲惨的事儿。一个闷声不响的男人没什么好怕的,可要是他心里头藏着个怎么也散不去的魂儿,那就不一样喽。”
就当天晚上啊,这话就像野火似的,一下子就传开了。从茶馆一直传到酒肆,从乞丐住的地方,一下子就蔓延到那些有钱人家的高墙大院里了。
“哎,你听说了没?那个背棺材的不是个哑巴,是个伤心的人儿呢……夜里对着棺材说话呢,说要带着妹妹回家。”
“真的假的啊?我看他是不是疯了呀!”
“可有人亲眼瞧见他在乱坟岗那儿跪了整整一夜呢,香烛纸钱摆得满地都是……”
这流言就像藤蔓一样,悄无声儿地就到处攀爬开了。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太阳那叫一个毒啊,晒得地面滚烫滚烫的。小豆子跑得满头大汗,一下子冲进影台后面的小棚子里,喘得那叫一个厉害,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鱼似的。
他着急忙慌地说:“苏姐姐啊!周通带着人正在醉仙楼喝酒呢,他放话了,说你这戏再演三天,他就要来砸你的场子,把你赶出临溪镇!”
苏锦瑟呢,当时正在雕一个新的人偶。她那刀工可细腻了,雕的是一个脸上像是蒙着寒霜,眉心还有一道旧伤的男人。
这人手里拿着一把无铭剑,剑虽然还在鞘里,但是那股子杀意都能透出三分来。
苏锦瑟听了小豆子的话,连头都没抬一下,只是把人偶轻轻地放在影台最显眼的地方,然后小声问道:“镇西粪车旁边,有没有人哄抢东西啊?”
小豆子一听,咧着嘴就笑了,说:“哎呀,早就抢疯了!我撒了些碎铜钱在那儿,等他们抢成一团的时候,我就突然跳出来大喊:‘背棺郎昨天晚上砍死了三条狼狗,东坡林都被血染红了!’现在啊,满大街的人都在传呢,说有个游侠进了咱们镇,专门杀那些恶狗来保护老百姓!”
听到这儿,苏锦瑟终于笑了。她用手指尖轻轻摸着人偶的剑柄,眼睛里的光就像深井一样幽深。
舆论啊,它可不是真相的镜子,而是人们心里想法的一种反映。
苏锦瑟不需要顾夜白现在就被大家敬仰,她只想要让大家开始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就够了。
到了第三天晚上,影台前面那是人挤人啊。不只是小孩子来了,就连那些老农民、妇女,还有卖菜的汉子都跑来看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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