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早上的雾还没散呢。
城南那破庙外面,香烧得烟雾缭绕的。有几个老太太跪在泥地里,手里的香烛都烧了半截了,香灰被风一吹就飘起来了,就跟一场没有声音的祈祷似的。
她们嘴里不停地嘟囔着:“龙王的第七个儿子下凡喽……背棺郎可是神的后代啊……”还有人磕头磕得额头都流血了,就好像真的见到了能救大家于苦难之中的海神现身了一样。
这些啊,都在苏锦瑟的意料之中。
苏锦瑟站在庙后面那小楼的窗户前面呢,手里拿着杯茶,手指轻轻敲着杯沿儿,眼睛里的光就像水一样,但是可没有一点慈悲的样子。
楼下的巷口那儿,有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孩,就跟梦游似的在那儿慢慢走呢,嘴里还一遍又一遍地小声说着:“黑棺材是锁魂的匣子……剑不拔出来,是因为还没听清楚父王的召唤呢……”
这个小孩就是小豆子,装得可像了——眼神都是散的,走路脚底下都发飘,嘴角还挂着一点点口水,好像有又好像没有的。
他走几步就停下来,仰着头看天,就好像他的灵魂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给拽着似的。
老百姓们都围过来了,小声地议论着。
“这孩子昨天晚上发高烧,净说胡话,醒了就变成这样了。”“难道是被神明附身了?”
“听人说啊,苏娘子在闭关的前一晚,点了三炷香,向着老天求问命运呢,结果就得到了一个神的指示——那个背棺的男子啊,是东海龙王的第七个儿子,因为犯了天条才被贬到人间的,得经历九次磨难才能回到他原来的位置!”
这话一传开,人群就像炸开了锅一样。
有的人压根就不信,轻蔑地笑着就走了;不过更多的人眼睛里冒起了光,那是一种特别狂热、充满期待的眼神。
在这乱世里啊,人们总是想找个神话故事来安放自己的苦难。现在呢,这个整天闷声不响,背着一口黑棺在江湖上晃悠的男人,难道会是神明转世?
这事儿听起来很荒唐吧?
可是那天晚上,他在江中心把鳄鱼给斩杀了,鲜血把江水都染红了,亲眼看到这件事的人可不少呢。
而且啊,那鳄鱼临死的时候,确实发出了不像野兽的哀嚎声……
就在这个时候,胡舟子过来了。
这个渔夫的首领啊,脸上满是风吹日晒的痕迹,眼窝深深地陷下去,手里还提着半坛子劣质酒。
他站在庙门口,看着那些正在跪拜的渔民,喉咙不自觉地动了一下。
“苏娘子。”他轻轻地叫了一声。
苏锦瑟慢慢地从楼上走下来,一身白色的裙子就像月光下的流云一样,轻轻拂过青石板台阶。
她没有说话,只是递过去一个新画好的皮影稿子。
《龙子归渊》。画里的少年从深渊往上冲,全身上下缠着雷电呢,背后是冲得高高的巨浪,就像披了鳞甲一样,手里拿着把断剑,一下子就把那厚厚的雷云给劈开了。
他的脸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就只有那双眼睛,冷得跟寒星似的,和顾夜白的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你要是肯为那些渔民说话,”她说话声音轻轻的,可每个字都像是能钻进人骨头里似的,“那你就对外讲——那天晚上你也瞧见鳄鱼的尸体变成蛟的影子飞到天上去了。”
胡舟子听了,整个身子猛地一哆嗦。
他心里明白,这就是在诬陷人呢,是要造个神出来,是一场精心编出来的大谎话。
但是他也清楚,赵万金这些年啊,用有毒的饵去引诱鱼,还用迷药去害那些船工,借着“蛟祸”的名头强行征收赋税,搞得沧江上的渔民们都家破人亡了。
“我可是亲眼看到那大怪物快死的时候喊了句‘兄长饶命’。”他冷不丁地开了口,声音沙哑得就像破布撕裂的声音一样,“那一声啊,听起来像人,根本不像个畜生!”
苏锦瑟笑了,可这笑啊,根本就没到眼睛里去。
当天晚上,胡舟子喝醉了躺在酒馆里,哭得嚎叫声把周围的邻居都惊动了:“老天爷长眼啊!那不是蛟,是冤魂变的啊!它管背棺郎叫‘兄长’呢!它是来找亲人的呀!”
这话说出来,一下子就像起风了、云也开始涌动起来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呢,县衙的偏院子里,林捕头被铁链子锁在墙角,官服都被扯破了,脸上还带着伤呢。他上司就那么冷冷地站在门外,说道:“赵老爷可说了,这事儿牵扯到‘神异’,可不能瞎查,不然要是惹得老天爷降罪,这满城的人都得遭殃。”
他气得咬牙切齿,拳头都紧紧地攥着。
一直到了深夜,有个瘦小的身影翻墙进来了,是小豆子。
小豆子塞过来一封密信,那纸角上印着个暗红色的指印,看起来就像一只展翅的乌鸦似的。
“明天中午的时候,赵府就要把证据销毁了——就在青瓦后院的第三口井那儿。”
林捕头听到这话,瞳孔一下子就缩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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