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贴身佩戴的玄甲兵令,温度骤降,几乎冻结血肉。
他眉头微蹙,低头凝视铜牌——原本温热的金属此刻冰冷刺骨,表面浮现出一道极细的裂纹,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不可言说的存在。
他沉默片刻,抬起手掌,反手一划。
鲜血淋漓,顺着掌心滑落。
他俯身,将血抹向碑侧一处隐秘凹槽——那里刻着一道无人注意的残纹,形如倒悬之月。
第108章 血碑无字,谁在呼唤真名?
风雪止于谷口,天地陷入一种诡异的静谧。
顾夜白掌心鲜血尚未滴落尽,那凹槽已如饥渴之口,贪婪吮吸着温热的赤红。
刹那间,整片冰原剧烈震颤,仿佛地脉被唤醒,一道沉闷的轰鸣自脚下升起——冰层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寒气倒卷成柱,托起一座倒悬于空的石碑。
碑体漆黑如墨,不似人间之物,竟逆重力而立,顶端没入穹顶冰壁,底座朝天,铭文浮现在背脊之上,苍劲古拙,透出一股不容违逆的威压:
“名定则气散,信聚方可归。”
苏锦瑟站在冰窟深处,右眼金芒未散,焦黑的眼眶却忽然渗出血丝。
她并未触碰石碑,可血脉深处似有某种古老契约被唤醒,指尖不受控制地划破,鲜血自动离体,在空中蜿蜒如游龙,勾勒出一道道残缺的轨迹。
这不是皮影戏了。
这是记忆本身在显形。
冰面骤然化作镜湖,光影自血线中迸发——不再是她精心编排的英雄传说,而是三十年前那一夜最真实的回响:火刑台下万人跪拜哭嚎,九大家主高坐云端,而那个浑身焦黑、从烈焰中爬出的小女孩,颤抖着伸出手,撕下了贴在榜尾的“苏氏除名令”。
她没有点火。
她是焚榜者。
“我……是来揭榜的……”苏锦瑟喃喃,声音沙哑如裂帛,“不是赎罪,是讨命。”
光影暴涨,那一幕竟凝成实质——少女单膝跪地,手中榜纸燃烧,火焰冲天三丈,映照出百姓眼中久违的光。
万民齐呼其名,声浪撼动云层,竟将“风云录”虚影震出裂痕!
沉碑谷第三层封印应声而裂。
远处幽谷深处,锁链断裂之声再度响起,比之前更近,更清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一阶一阶,踏着冰阶走来。
小篾儿怔立原地,泪水滚落。
她在壁缝中抠出半块焦木,边缘蜷曲发黑,却是极难毁去的玄铁檀所制。
她颤抖着展开残片,只见其上刻着四个小字,笔力刚毅,穿透岁月烟尘:
“女不可怯,光由心出。”
那是《苏氏家训》最后一句,曾被她亲眼见苏老太爷亲笔写下,挂在祠堂正中。
“小姐……”她踉跄上前,双膝几乎跪倒,将残木捧至苏锦瑟面前,“他们让你觉得自己是罪人,让你背负愧疚活了十年……可你才是那个,在火里也没低头的人。”
苏锦瑟望着那焦木,久久未语。
然后,她笑了。
笑得凄厉,笑得释然,笑得像是要把这三十年的压抑与误解,全都烧成灰烬。
她抬手,将残木轻轻按在自己心口,鲜血浸染古字,忽然间,整座倒悬石碑共鸣震荡,碑背铭文竟开始缓缓旋转,化作一道通往地底的螺旋阶梯!
而就在这阶梯尽头,寒气最盛之处——
隐约可见一座巨大的殿宇轮廓,深埋于万载玄冰之中。
殿门紧闭,唯有中央一点黑影矗立,似碑,似棺,似祭坛。
最底层冰殿中央,矗立着完整的初代风云碑——通体漆黑,碑面无字,唯有一道血槽环绕基座,深不见底。
风停了。
连心跳都仿佛被冻结。
唯有那血槽,微微泛着暗红光泽,如同……刚刚饮过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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