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宣和年间。那时候天下不算太平,山东地面上更是英雄辈出,济州郓城县就出了位响当当的人物。您猜是谁?不是那及时雨宋江,也不是黑旋风李逵,乃是江湖上人称“美髯公”的朱仝朱公明。这朱仝生得何等模样?真真是世间少有的仪表——身长八尺四五,肩宽背厚,往那一站就如半截铁塔;面如重枣,红得发亮,恰似那熟透的大枣;一双朗星眼,黑白分明,看人像能钻到骨头里去。最奇的是他颔下那部虎须髯,足足有一尺五寸长,漆黑如墨,油光水滑,无风时垂在胸前整整齐齐,有风时迎风飘摆,活脱脱就是关云长再世!
这朱仝原是郓城县马兵都头,手底下管着几十号弟兄,论武功有武功,论人品有人品,素来仗义疏财,专爱打抱不平。当年晁盖晁天王劫了生辰纲,官府派兵捉拿,正是朱仝借着巡街的由头,暗中指点晁盖从后门逃走;后来宋江杀了阎婆惜,被官府缉拿,也是朱仝偷偷把他放了,还塞给宋江几两盘缠。再后来,他的拜把兄弟雷横犯了事儿,按律当斩,朱仝为了救兄弟,自己顶了罪名,落得个刺配沧州的下场。您说这等人,是不是义薄云天?只可惜啊,梁山泊的李逵为了逼他上山,竟杀了沧州知府家的小衙内,断了他的后路,这位正人君子没法子,才只得归顺梁山,做了马军八骠骑兼先锋使。
这年秋末,山东大旱,连着三个月没下一滴雨,地里的庄稼全枯死了,山下不少百姓都断了粮。宋江见此情景,心里着急,就派朱仝带了二十辆粮车,往济州府押运粮秣,接济受灾的百姓。朱仝领了将令,不敢耽搁,点了三十个精干弟兄,推着粮车就出发了。一路上晓行夜宿,渴了就喝口山泉水,饿了就啃口干粮,弟兄们虽累,却也没人叫苦——毕竟是救百姓的性命,谁也不敢怠慢。
不一日,一行人就到了清河县地界。这清河县虽比不得东京汴梁繁华,却也是水陆通衢之地,南来北往的客商不少,街上酒肆、客栈、当铺一应俱全,热闹非凡。朱仝勒住马缰绳,抬头看了看天,只见日头已经西斜,天边染成了一片橘红色,再走怕是赶不上前面的驿站了。他又看了看身后的粮车,车轮上沾满了泥土,显然是累得够呛。当下就对身边的副手说道:“李兄弟,你看前面那座‘悦来客栈’,门面不小,招牌也擦得亮堂,看着就干净。咱们今晚就在这儿打尖,让弟兄们歇歇脚,粮车也好好检修一下,明日一早再赶路。”那副手姓李,也是梁山的老弟兄,闻言连忙点头:“朱头领说得是,弟兄们脚都磨起水泡了,正该歇歇。”
当下,弟兄们推着粮车,跟着朱仝就往悦来客栈走。客栈掌柜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姓王,见来了这么多客人,还带着粮车,连忙迎了出来,满脸堆笑:“客官里面请!本店有上好的客房,还有热乎的饭菜,保证让各位吃得香、睡得安稳!”朱仝拱手道:“掌柜的,给我们准备十间客房,再弄两桌荤菜素菜,另外后院麻烦腾块地方,我们要放粮车。”王掌柜连忙应道:“客官放心,都安排好了!”
众人七手八脚把粮车停到后院,又派了两个弟兄守着,这才往大堂里走。刚到堂门口,就听得里面一阵喧哗,还夹杂着孩童的啼哭和老人的哀求声,吵得人不得安宁。朱仝本就是爱管闲事的性子,加上他那部美髯无风自动,更添了几分威严,当下就皱起眉头,迈步往堂里走。刚进门,眼前的景象就让他火冒三丈——只见三个凶神恶煞的汉子正围着一个老掌柜,为首的汉子伸手揪着老掌柜的衣领,另一个汉子攥着拳头,眼看就要打下去;旁边一个穿粗布衫的妇人抱着个五六岁的孩子,孩子哭得满脸是泪,妇人也哭得撕心裂肺,嘴里还喊着:“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我们真的没钱啊!”
“住手!”朱仝一声断喝,声如洪钟,震得大堂里的碗碟都嗡嗡作响。那三个汉子正打得兴起,冷不防被这么一喝,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去。这一看不要紧,三个汉子顿时先怯了三分——只见来人身长八尺,红面美髯,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眼神如电,腰间还挂着一把明晃晃的朴刀,气势逼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为首的汉子歪着嘴,左脸上有道三寸多长的刀疤,从眼角一直划到嘴角,看着格外狰狞。他定了定神,仗着自己在清河县横行惯了,指着朱仝喝道:“哪来的野汉?敢管爷爷们的闲事!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旁边两个汉子也跟着起哄:“就是!识相的赶紧滚,不然连你一起打!”
朱仝听了,冷笑一声,伸手捋了捋颔下的美髯,那髯须在灯光下泛着油光。他往前迈了一步,沉声道:“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你们三个大男人欺凌一个老人和妇孺,算什么英雄好汉?我倒要问问你们,这老掌柜到底欠了你们什么,值得你们如此动粗?”
说着,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我乃梁山泊朱仝!你们要是识相,就赶紧把人放了,把事情说清楚;要是不识相,休怪我朱某的朴刀不认人!”这话一出,三个汉子的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梁山泊的名号在江湖上那可是响当当的,别说他们三个小毛贼,就是官府的捕快,听了也得掂量掂量。歪嘴汉子的手不自觉地松了松,老掌柜趁机挣脱了他的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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