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浊浪涌纷纷,
利锁名缰困世人。
莫道疯僧无慧眼,
单提佛法度冤魂。”
列位您品品这诗,道尽了人间百态啊!这世上多的是穿绫罗绸缎、戴珠翠玛瑙的,看着人模狗样,背地里净干些偷鸡摸狗、男盗女娼的勾当,把“人皮”当戏服穿,卸了妆比那城隍庙的小鬼还丑。可偏就有一位,穿着破衣烂衫,趿拉着草鞋,整天醉醺醺的,疯疯癫癫笑骂人间,他却不是真疯,是罗汉转世,专管这人间的不公事——没错,正是咱这故事的顶梁柱,济颠和尚!今儿个咱说的这段子,就围绕着两位关键人物转:一位是手眼通天、横行乡里的恶太岁,另一位便是这位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济颠。话说南宋淳熙年间,临安府外三十里地,有个热闹镇子叫祝家镇。这镇子不大,却有一处显眼的去处——镇东头那座占了半条街的青砖大宅院,朱红大门上挂着烫金的“祝府”牌匾,门两旁立着两米多高的石狮子,鬃毛倒竖,眼露凶光,跟宅子的主人一个德性。这宅子的主人,便是咱今儿要说道的恶太岁,祝彪。
提起祝彪这名字,祝家镇的百姓那是打心眼儿里发怵,连三岁小孩哭鼻子,只要大人说一句“祝恶虎来了”,立马就收声,比那安神符都管用。这祝彪年方三十五,本是该精神矍铄的年纪,却生得脑满肠肥,肚子圆滚滚的跟扣了个大水缸似的,走路都得挺着腰,不然能把自己绊倒。一张油光锃亮的胖脸,眼睛被肥肉挤成了俩绿豆粒,平时总眯着,可一瞧见年轻姑娘,那眼睛能瞬间瞪得跟铜铃似的,精光四射,哈喇子能顺着嘴角流到衣襟上,擦都来不及,活脱脱一副饿狼见了肥羊的德性。他爹祝老贪早年在京里当过户部主事,没干别的,就靠着克扣粮饷、收受贿赂,刮了一肚子民脂民膏,后来怕东窗事发,提前告老还乡,临走前花了上千两银子给祝彪捐了个“奉直大夫”的虚衔,又托关系搭上了临安知府王大人,拜了把子,成了把兄弟。有了这两层靠山,祝彪在祝家镇那更是横着走,放印子钱利滚利,借一两银子半年能要你十两;看上谁家的好地,就捏造个罪名把人逼走,低价强买;要是有小贩敢在他府门口摆摊,家丁出来一脚就给踹翻,东西全抢走。镇上人背地里都叫他“祝恶虎”,可当面呢,都得恭恭敬敬地喊“祝员外”“祝大人”,谁要是敢皱个眉头、说句闲话,轻则被家丁拖到巷子里打个半死,重则直接扣个“通匪”的罪名,连家都给抄了。前两年有个老秀才看不过去,写了首打油诗骂他,被祝彪知道了,直接让人打断了腿,还把家里仅有的几本书烧了个精光,老秀才气不过,没半年就病死了,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可临安知府来了问了两句,收了祝彪的百两银子,就说是老秀才自己跌断的腿,不了了之了。打那以后,镇上人更是敢怒不敢言,见了祝彪都跟耗子见了猫似的,绕着走。
这年清明刚过,江南草长莺飞,柳绿花红,正是踏青的好时节。祝彪揣着一肚子肥油,带着十几个家丁,前呼后拥地去城外的桃花山踏青。家丁们有的扛着太师椅,有的提着食盒,里面装着酱肘子、卤牛肉,还有一坛上好的女儿红,就差把整个厨房搬来了。一行人晃晃悠悠走到镇西头,就听见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原来是苏家班在这儿搭了戏台,唱着《西厢记》。这苏家班是方圆百里有名的戏班,班主苏老栓唱了一辈子老生,嗓子亮堂,身段也稳,女儿苏玉莲更是从小跟着学戏,工花旦,不仅模样长得周正,那嗓子更是跟黄莺似的,清亮婉转,能把死人唱活了。今儿苏玉莲扮的是红娘,一身红袄绿裙,头上插着珠花,柳叶眉,杏核眼,樱桃小口一点点,莲步轻移,一颦一笑都透着灵气。刚唱到“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那一段,声音婉转缠绵,台下叫好声此起彼伏。祝彪本来还没当回事,顺着声音往台上一瞅,顿时跟被钉在了地上似的,挪不动腿了,绿豆眼瞪得溜圆,哈喇子顺着嘴角往下淌,差点滴到鞋上,旁边的管家祝忠赶紧递上帕子,他都没工夫接。“我的娘哎,”祝彪咽了口唾沫,跟身边的祝忠嘀咕,“这小娘子比我府里那几个妾室强百倍啊!瞧瞧这模样,这身段,这嗓子,要是能弄到府里,天天给我唱小曲儿,那才叫享清福!”
祝彪越看越心痒,那股子色迷心窍的劲儿上来了,抬脚就踹了身边管家祝忠一脚,这一脚没轻没重,把祝忠踹得一个趔趄,差点趴在地上。“去!你这废物,还愣着干什么!”祝彪粗着嗓子喊,“赶紧去后台,把那唱红娘的小娘子给我请回府!就说本员外瞧得起她,让她到府里单独给我唱几段,赏钱少不了她的!”
这祝忠是个典型的小人,颧骨高,眼窝深,一脸的谄媚相,跟着祝彪好几年,最会察言观色、拍马溜须。他揉了揉被踹疼的屁股,脸上立马堆起笑容,点头哈腰地说:“哎!小的这就去!保证把人给您请回来!”说着就带着四个凶神恶煞的家丁,拨开人群往后台挤。台下的百姓见是祝府的人,都赶紧往旁边躲,谁敢拦啊?苏老栓刚给女儿递完水,让她歇口气润润嗓子,就听见后台的帘子“哗啦”一声被掀开了,祝忠带着人闯了进来,那四个家丁个个膀大腰圆,一脸横肉,手里还拎着棍子,吓得戏班的其他人都往后缩。苏老栓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脸上却强装镇定,陪着笑脸迎上去:“祝管家,稀客稀客啊!您怎么到这儿来了?”祝忠皮笑肉不笑地上下打量了苏玉莲一眼,那眼神跟饿狼似的,看得苏玉莲浑身不自在,往苏老栓身后躲了躲。“苏班主,明人不说暗话,”祝忠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我家员外刚才在台下瞧了,你家玉莲姑娘唱得那叫一个好,深得我家员外欢心。我家员外说了,请玉莲姑娘去府里唱堂会,好吃好喝伺候着,唱完了再赏五十两银子,亏待不了你们父女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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