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廷贵一听“讨账”两个字,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些,他打断周木的话,慢悠悠地说:“账的事儿好说,多大点事儿啊。不过我先问问你,你这驴卖不卖?我跟你说,我家东家最近正想买头驴拉车,我看你这驴就挺好,我给你个好价钱,怎么样?”周木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这驴可是家里的宝贝,父亲病好后还得靠它拉磨呢,怎么能卖?他连忙摇头,语气诚恳地说:“廖管事,实在对不住,这驴可不能卖。我爹病刚好,以后磨豆腐还得靠它拉磨呢,要是没了它,我爹一个人推磨,身体根本吃不消。廖管事,您还是先把账结给我吧,我们家真的急用。”廖廷贵见周木不肯卖,脸色沉了下来,眼睛一瞪,心里盘算着:这小子还挺不识抬举,看来得给点好处诱惑诱惑他。他又换上一副笑脸,说道:“小老弟,别着急拒绝啊。我多加钱,给你五十吊钱,怎么样?五十吊钱,够你买三头这样的驴了,还能剩下不少钱开豆腐店,多划算啊。”五十吊钱确实是个不小的数目,周木心里不由得一动,但他一想到父亲病床上的样子和家里的困境,还是摇了摇头:“廖管事,真不是钱的事儿,这驴对我们家太重要了,就像我们家的一口人似的,说什么也不能卖。您要是真想买驴,我可以帮您问问别处有没有卖的,我们家这头,真的不能卖。”
廖廷贵见周木油盐不进,心里有些不悦,暗自骂道:这穷小子真是给脸不要脸,等会儿有你好受的。但他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反而挤出一丝假笑,拍了拍周木的肩膀说:“也罢也罢,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也不勉强你。不过我看你小子也是个实诚人,刚才听你说想重新开豆腐店缺本钱?这事儿好办啊。我这儿刚好有闲钱,要是你不嫌弃,我可以借给你,等你生意好了再还我就是。”周木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知道万珍楼的人不是善茬,这高利贷肯定不好借,但眼下家里实在走投无路了,父亲和母亲还等着钱治病,豆腐店也等着钱重新开张,要是借不到钱,一家人真的要喝西北风了。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廖管事,您说的是真的?您真愿意借钱给我?那利息……利息是多少啊?”廖廷贵见周木上套了,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故作大方地说:“咱们都是街坊邻居,谈什么利息啊?当然,亲兄弟明算账,利息肯定是要一点的,但我保证,比别处的高利贷低多了。你先回去跟你爹商量商量,要是愿意,明天再来找我。”周木连忙点头道谢:“谢谢廖管事,谢谢廖管事!我这就回去跟我爹商量,明天一早就来给您答复。”说完,他骑上小毛驴,高高兴兴地往家赶,心里还想着,没想到廖廷贵看着凶,人还挺不错的。
周木回到家,把廖廷贵愿意借钱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跟周得山说了。周得山刚喝了药,精神好了些,听了儿子的话,先是眼睛一亮,连忙坐起身来:“真的?廖管事愿意借钱给咱们?那可真是太好了!”可转念一想,他又皱起了眉头,重重地叹了口气。周氏躺在旁边的床上,虚弱地问:“他爹,怎么了?有借钱的地方不是好事吗?”周得山摇了摇头,看着儿子说:“木啊,你太年轻,不知道人心险恶。那万珍楼的孙泰来和廖廷贵是什么人?是钱塘关出了名的恶霸,他们的钱哪是那么好借的?这高利贷就是个无底洞,一旦沾染上,多少人家都被拖垮了。”周木不解地说:“爹,可廖管事说利息不高,而且咱们就借一点,等豆腐店开起来,赚了钱就赶紧还上,应该没事吧?”周得山沉默了,他知道儿子说的有道理,可他更清楚万珍楼的手段。他想起了当年在巡典州的时候,有个邻居借了高利贷,最后不仅房子被收走了,还被逼得卖儿卖女,下场凄惨。可眼下家里的情况实在太困难了,父亲的病需要钱,母亲的病也需要钱,豆腐店不开张,一家人就只能饿死。他思来想去,翻来覆去地琢磨了大半夜,最后咬了咬牙,对周木说:“罢了罢了,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了。你明天再去万珍楼,跟廖廷贵好好商量商量,问问利息到底是多少,期限是多久,一定要把话说清楚,咱们只借够开豆腐店和抓药的钱,多一分都不借。”周木见父亲答应了,连忙点头:“爹,您放心,我一定跟他说清楚。”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周木就起床了,洗了把脸,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匆匆往万珍楼赶。他到的时候,万珍楼刚开门,廖廷贵正指挥着伙计们打扫卫生。见周木来了,廖廷贵连忙迎了上去,脸上堆着笑:“小老弟,想通了?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周木陪着笑脸说:“廖管事,我跟我爹商量好了,想跟您借点钱。不知道利息是多少,期限是多久啊?我们想借够开豆腐店和抓药的钱,大概需要十吊钱。”廖廷贵一听,心里暗喜,脸上却故作难色,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说道:“哎呀,不瞒你说,最近店里资金也紧张,我也是跟账房先生好说歹说,才答应给你转借十吊钱。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面,这钱是高利贷,利息嘛,也不算高,一个月一吊钱的利息,期限是三个月,到期必须连本带利还清,迟一天都不行,迟一天就要加罚一吊钱。你看怎么样?要是同意,咱们就立个借据。”周木一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一个月一吊钱的利息,十吊钱一个月就要还一吊,三个月下来,光利息就三吊钱,这利息也太高了!他犹豫了,想跟廖廷贵商量能不能降低点利息,可一想到家里父母期盼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他心里盘算着,豆腐店以前生意好的时候,一个月能赚三四吊钱,只要重新开起来,省吃俭用,一个月肯定能赚够利息,三个月还清本金和利息应该没问题。他咬了咬牙,点了点头:“好,廖管事,我同意。咱们立借据吧。”廖廷贵见周木答应了,脸上的笑容更浓了,连忙让人拿来笔墨纸砚,写了借据。借据上写着:今借到万珍楼廖廷贵纹银十吊,月息一吊,期限三个月,到期不还,按日加罚一吊,如无力偿还,以家产抵押。周木虽然没多少文化,但也看懂了借据上的内容,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在借据上签了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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