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公在一旁抱着破蒲扇“嘿嘿”直笑,扇面上的破洞漏出的风都带着股戏谑劲儿,他踮着脚绕赵奎转了半圈,故意把身上的酒气往对方华贵的官服上凑:“哎哟喂!赵大人这声吼,震得我耳朵里嗡嗡响,比灵隐寺的大钟还提神!可您光摆官威没用啊——您儿子在醉仙楼里,扯着苏姑娘的衣袖不放,涎水都流到人家衣襟上了,这您咋不提?恶奴李三抬脚踹苏老丈胸口,把老人家踹得像断线的风筝似的摔在台阶上,脑浆子混着血淌了一地,这您又咋不说?”说到这儿,济公突然收了笑,破蒲扇往掌心一拍,声音陡然拔高,“合着官亲就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抢人打人,老百姓就得缩着脖子受欺负?您这按察使的印信,是用来‘按察’黎民百姓的冤屈,还是用来给您儿子的恶行当挡箭牌?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是哪朝的王法,我咋没在佛经上见过呢!”
赵奎气得三角眼都快瞪出火星子,山羊胡翘得像根刚淬火的钢针,手指着济公的鼻子,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疯……疯和尚!满嘴胡言!这里是杭州府大堂,是朝廷命官审案的地界,轮得到你一个穿破袈裟的方外之人插嘴?”他猛地转向身后的衙役,吼得唾沫星子横飞,“来人!给我把这疯僧拿下!治他个‘扰乱公堂、诽谤朝廷命官’的重罪,关进大牢里让他好好反省!”两个衙役攥着水火棍往前凑了两步,却瞥见济公慢悠悠摸了摸胸口挂着的铜佛像,那佛像虽不起眼,却在堂内光线里泛着一层温润的光,两人顿时想起上月城隍庙前,济公一扇子就把作恶的恶霸扇进泥坑的事,脚底下跟灌了铅似的,再也挪不动半步。
周望坐在公案后,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惊堂木,心里早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想起去年腊月,杭州下了场没膝的大雪,城外贫民窟的屋檐下冻僵了三个乞丐,是施恩带着镖师们拆了镖行的旧门板当柴烧,熬了三大锅掺着腊肉的热粥,从早到晚守在街口,给路过的穷人盛饭,连自己年迈的母亲都亲自来帮忙洗碗。有个瞎眼的老婆婆冻得说不出话,施恩还解下自己的棉袄给她披上,那棉袄上还留着练拳时磨出的补丁。这样一个把百姓冷暖放在心上的汉子,会提着镔铁锏去“谋反”?周望又瞥了眼案上的公文,那“纠集亡命之徒”“意图颠覆朝堂”的字眼,此刻看着格外刺眼。他想起赵奎上个月刚买了城南的三亩良田,听说那田地原主是个欠了赌债的农户,被赵奎的人逼着画了押,只给了五两银子的“补偿”——这赵奎父子的德行,可比施恩差远了。周望把公文往案角一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心里的疑云像潮水似的越涌越高:“这案子绝不是表面这么简单,赵奎这是借着儿子的事,要报当年施恩揭发他亲信克扣军饷的旧仇啊!”
济公“啪”地把破蒲扇拍在公案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都晃出了圈,他一把扯开破袈裟的领口,露出胸口挂着的铜佛像,那佛像被香火熏得乌黑发亮,边缘还刻着极小的“御赐”二字。“你抓一个试试?”济公眯着醉眼,故意把佛像凑到赵奎眼前晃了晃,“这佛像是当年我去京城见皇上时,万岁爷亲手给我挂在脖子上的,还说我‘护国佑民,堪称活佛’!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就是抗旨不遵——抗旨是什么罪,赵大人饱读诗书,总该比我这疯和尚清楚吧?轻则革职抄家,重则满门抄斩,到时候你这按察使的乌纱帽,怕是要变成断头台上的招魂幡咯!”
赵奎的脸“唰”地一下从通红变成惨白,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撞到了身后的衙役,才勉强站稳。他当然知道济公的来历——前年皇上南巡时得了急症,太医院的御医都束手无策,是济公拿着半根艾草灸了穴位,皇上当天就醒了过来,还亲赐了“活佛”匾额给灵隐寺。真要是把济公惹急了,这疯和尚敢直接闯进宫里找皇上评理,到时候自己这点家底,不够皇上一句话就抄干净的。赵奎咬着牙,把火气硬生生咽了回去,转而把矛头对准周望,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周望!我不管这疯僧胡言乱语什么!我只问你最后一遍——施恩这反贼,你到底定不定罪?你要是敢包庇他,我现在就写奏折,让快马送进京城给宰相大人!到时候别说你的乌纱帽,就是你全家的性命,能不能保住都两说!”
周望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浸湿了官服的衣领。他左手悄悄攥紧了藏在袖中的令牌——那是当年他刚任知县时,百姓送他的“青天令牌”,背面刻着“为民做主”四个小字,此刻硌得他掌心发疼。一边是赵奎背后的宰相势力,那是盘根错节的参天大树,自己这棵“清官”的小苗,轻轻一折就断;另一边是堂下挺直腰杆的施恩,是杭州百姓口中的“及时雨”,要是定了他的罪,明天街头巷尾就会传遍“周青天”变“周赃官”的骂名,那些曾送他万民伞的百姓,怕是要戳断他的脊梁骨。周望闭了闭眼,脑海里闪过城外被洪水淹没的村庄,闪过施恩粥棚前排队的饥民,又闪过赵奎儿子抢东西时的嚣张嘴脸。大堂里静得可怕,连衙役们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只有施恩铁链上的铁环,偶尔发出一声轻微的碰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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