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斯本的阳光比地中海要含蓄些,不那么直接,像隔着层薄纱,温柔地洒在特茹河入海口那一片繁忙的港区。拉斐尔站在“圣格列高利号”的船头,看着熟悉的城市轮廓逐渐清晰,心情复杂得像一锅炖了太久、各种味道混杂的葡萄牙海鲜饭。
“少爷,您看起来像是要去上刑场,而不是回家,”弗利奥在旁边慢悠悠地说,手里拿着望远镜观察港口,“放松点,您现在是击败了海雷丁的英雄。就算那些贵族老爷们心里不服,表面上也得给您鼓掌。”
“我不是担心他们,”拉斐尔深吸了一口带着咸味和海藻气息的空气,“我是担心……接下来的选择。”
“选择已经做了,少爷。您决定回来,接受国王的召见。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把这个选择执行得漂亮。”
船缓缓靠岸。拉斐尔注意到码头上已经聚集了一群人——有王室卫队,有贵族,有看热闹的市民,甚至还有几个举着速写本的画家,大概是准备记录“英雄归来”的历史性时刻。
“我的天,”他低声说,“他们不会准备了欢迎仪式吧?”
“当然准备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码头上传来。拉斐尔转头,看见一个穿着华丽宫廷服装的中年男人正笑眯眯地看着他——那是若昂·德·卡斯特罗,王室的典礼官,也是拉斐尔父亲的旧友。
“若昂叔叔!”拉斐尔惊喜地挥手。
“欢迎回家,小英雄,”若昂等船板放下后,第一个走上船,给了拉斐尔一个有力的拥抱,“国王陛下听闻你今天抵达,特意让我来接你。王室马车就在那边,直接去辛特拉宫。”
拉斐尔看了看自己沾满海盐的普通航海服:“我就穿这个去见国王?”
“当然不是,”若昂拍拍手,两个侍从抬着一个大箱子上船,“全套宫廷礼服,今早刚从裁缝那里取来。按你去年留在里斯本的尺寸做的,希望还合身。”
拉斐尔被这阵仗搞得有点懵。他想象中的回国场景应该是:悄悄靠岸,低调回家,休息几天,然后去王宫报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凯旋的将军,被鲜花、掌声和华丽礼服包围。
“若昂叔叔,这太隆重了……”
“一点都不隆重,”若昂压低声音,“国王需要一场‘胜利的回归’。你击败海雷丁的消息传回来后,市民们很兴奋,贵族们很嫉妒,国王很满意。现在,他要用你来提振士气,告诉所有人:葡萄牙依然是海洋的霸主。”
拉斐尔明白了。他不是“英雄”,他是“象征”。一面用来展示王室荣耀的旗帜。
换礼服的过程像打仗。三个侍从围着他,套上丝质衬衣,绣金马甲,深蓝色外套,白色紧身裤,还有一双硬得能当武器的漆皮靴子。最后是一顶插着羽毛的帽子——拉斐尔戴上后感觉脑袋重了三斤。
“完美!”若昂拍手,“现在你看起来像个真正的贵族了,而不是那个整天在海风吹打下灰头土脸的航海家。”
拉斐尔对着镜子看了看。镜子里的男人陌生又熟悉:服饰华丽,面容疲惫,眼神里有一种还没适应这身行头的不安。
“走吧,别让国王等太久。”
王室马车是黑色的,镶着金边,车夫穿着红白相间的制服,马匹梳理得一丝不苟。车队穿过里斯本街道时,市民们挤在路边欢呼——虽然拉斐尔怀疑他们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只是喜欢看热闹。
“拉斐尔!卡斯特路家的英雄!”有人喊道。
“为葡萄牙争光!”另一个声音。
拉斐尔努力保持微笑,向人群挥手。他想起几个月前离开里斯本时,也是这条街,但那时没人注意他。世界真是奇妙。
辛特拉宫坐落在山丘上,俯瞰整个里斯本。宫殿融合了摩尔式和哥特式风格,华丽得让拉斐尔每次来都觉得眼睛不够用。今天,宫殿前的广场上还铺了红地毯,两侧站着两排卫兵,长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记住,”下马车前,若昂最后一次提醒,“国王问什么答什么,但不要说太多细节。尤其是关于你那些外国朋友的事。王室知道你和他们合作,但不想听细节。”
拉斐尔点头。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国王可以容忍他与外国势力合作击败海盗,但不能容忍这种合作超出控制,更不能容忍这种合作威胁到葡萄牙的利益。
走进宫殿大厅,拉斐尔又一次被震撼了。大厅里聚集了几乎所有里斯本的重要人物:高级贵族,教会高层,外国使节,还有王室成员。他们都穿着最华丽的服装,像一群开屏的孔雀,在比谁的羽毛更鲜艳。
大厅尽头,曼努埃尔一世国王坐在王座上。他四十多岁,留着整齐的黑胡子,穿着绣满金线的深红色长袍,头戴王冠。他旁边坐着王后玛利亚——一位来自西班牙的公主,表情永远像在思考什么深奥的数学题。
拉斐尔按照礼仪单膝跪地:“陛下,您的臣民拉斐尔·卡斯特路,奉召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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