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胡饼的温热似乎还残留在指尖,叶铮的脚步却已转向了与回家截然不同的方向。他没有回“忘忧酒肆”,而是沿着朱雀大街,不疾不徐地向南而行。
方才,就在他望着皇城轮廓,咀嚼着简单食物的时候,一个被忽略的细节猛地撞入了他的脑海——那些“楔形异符”的形态,与他曾在某本古籍插图上见过的、一种早已消亡的古波斯帝国王宫石刻上的铭文,有几分模糊的相似!
这个联想来得突兀,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他之前一直将思路局限在突厥或其周边势力,却忘了执失思力作为颉利可汗的心腹,纵横草原,其接触到的文明绝非仅限于漠北。粟特商人、波斯遗民,甚至更遥远的西方势力,都可能在草原与定居文明的夹缝中生存、往来。
若这些密信真的使用了某种基于古波斯楔形文变体的密码,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这不仅能完美解释其“非文非图,乃类楔形”的特征,更指向了一个可能——突厥汗庭内部,或者与其紧密勾结的势力中,有精通这种古老文字,或以其为基础设计密码的能人!
这个发现让他精神大振,多日来的疲惫与挫败感一扫而空。他需要立刻去验证这个猜想。
他的目的地是位于务本坊的国子监。作为大唐最高学府,国子监内藏书浩如烟海,其中不乏前朝收集的、关于异域风物和古文字的残卷孤本。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有可能找到相关记载的地方。
务本坊与常乐坊相隔数坊之地,叶铮步履从容,心中却已飞至那藏书万卷之地。他需要找到哪怕只言片语的记载,一幅模糊的拓片,一个相关的音节对照,都可能成为解开谜题的关键。
来到国子监高大的门楼前,他向守门的差役表明了身份,只说是“忘忧酒肆”掌柜,受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学子所托,前来查阅一些关于西域古国风俗的杂书,以备诗文之用。他气质儒雅,言辞恳切,又塞过去一小块碎银,差役并未过多为难,查验无误后便放他入了大门。
国子监内古木参天,环境清幽。叶铮无暇欣赏景致,径直找到了负责管理书库的典簿。他再次以“受人所托,查阅西域杂闻”为由,请求进入书库。
那典簿是个五十多岁、面容古板的老学究,闻言皱了皱眉:“西域杂闻?此类书籍多荒诞不经,且堆放杂乱,寻起来甚是麻烦……”
叶铮不动声色,又递过去一块稍大些的银锭,语气谦和:“有劳先生。只因友人所托甚急,关乎其科考策论,还望先生行个方便。”
银钱开路,加之理由看似充分,老典簿的脸色缓和了些,嘟囔着“策论何时需要这等杂书了”,终究还是起身,引着叶铮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处相对偏僻的侧楼。楼内光线昏暗,弥漫着陈年纸张和墨锭混合的独特气味,书架高大,层层叠叠,许多卷册上都落满了灰尘。
“靠西边那几个架子,多是前朝收集的杂书、游记、异域志之类,你自己寻吧。莫要弄乱,更不可损毁!”老典簿交代了几句,便揣着银子离开了。
叶铮道了声谢,待其脚步声远去,立刻快步走到西侧书架前。这里果然如典簿所言,书籍堆放得杂乱无章,地理、风俗、物产、神话传说混在一起,许多书卷的封面都已破损,字迹模糊。
他耐着性子,一本一本地翻阅起来。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逝,窗外光影移动,只有他翻动书页的沙沙声和偶尔因灰尘而引起的轻咳声。
一个多时辰过去,他翻阅了数十本书册,大多是一些道听途说的游记或夸大其词的志怪小说,并无实质收获。汗水浸湿了他的鬓角,灰尘沾染了他的青衫,他却浑然不觉。
就在他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判断时,指尖触到了一本没有题名、封面以某种硬皮制成的残破书册。这本书异常厚重,入手沉甸甸的,书页是一种韧性极强的羊皮纸,上面绘制的并非汉字,而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由无数楔形笔画组成的文字,旁边配有简陋的图画和零星的汉字注释。
叶铮的心跳骤然加速!他小心翼翼地翻开书页,借着从高窗透入的微弱光线,仔细辨认。
图画描绘的多是祭祀、战争、建造的场景,人物形象与中原迥异,戴着奇特的头冠,穿着繁琐的长袍。旁边的汉字注释极其简略,如“王”、“城”、“日”、“神”、“金”等,显然是当时的译者随手标注。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那些楔形文字,快速与脑海中记忆的密信符号进行比对。虽然不尽相同,但基本的笔画构成、那种由三角形和直线组合而成的独特韵味,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这很可能就是一种古波斯楔形文字的变体,或者是某个受其影响的西域古国文字!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继续翻找。终于,在书籍接近末尾的几页,他发现了一张夹在其中的、单独存放的陈旧纸张。上面并非连贯的文章,而是一个简单的对照表!左边一列是十几个重复出现的楔形符号,右边一列则是对应的汉字释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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